赵传眼睛瞪得都要脱眶,实在想不通这人怎么就这么大的口气,明明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跟他打嘴仗。普通人到了这个关头,不是早就该求饶了吗?
他手指金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你好好。”
金蓝悠悠然道:“承蒙赵大人吉言,我自然好得很。”
赵传愤然甩袖,心中只道这个小太监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跟这人说话,只有自己生闷气的份儿,于是不再搭理金蓝,转头问朱佑:“陛下,你的决定是?”
朱佑只觉金蓝一顿抢白呛得赵传无话可说,心里着实痛快,本来心中存着的点点担忧与紧张,这会儿金蓝打岔的工夫也慢慢消散了去。
他看着赵传那慢慢青紫的脸色,一字一句道:“那就看我们,谁能活到明日。”
赵传愣了一下,忽而就放声狂笑:“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必客气了!”转头就喊,“来人!”
隐在外头黑暗中的树枝上突然就跳下几个人来:“主子。”
赵传冷声吩咐:“传令下去,让外头的人进来。今日这山庄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漏掉,全都就地斩绝。”
等了半天,却不见身后那人有一丝动静。
赵传怒然回头:“还不去!”
却听领头的那个声音涩然道:“主子咱们中了埋伏。”说着几个人就那么直直得倒了下去。
赵传这才似乎看到几人的心口居然血迹淋漓。
他骇然抬头,就见血无衣随手拈起帕子,十分优雅得擦着沾满血迹的双手。
“你。”赵传刚想怒骂这人吃里扒外,就见眼前掠过一抹绯红,清风掠过耳旁,他木然低头,只见胸口处多了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砰”一声,血流如注,身体轰然倒地,掌控南周实权军政要务半生的宰相大人再也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
意外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一室的人还都没反应过来,就听那红衣的男人斯斯文文得开口:“这下,果然安静多了。”
话里虽然三分含笑,却让人听了,没来由得感觉这寒冬的季节更冻上了几分。
金蓝微不可见得叹口气:“血老大,这些人命算在我头上。”
血无衣斜睨她一眼:“以你那速度,不知要墨迹到什么时候。”
虽然他话里带刺,但是金蓝晓得血无衣不过刀子嘴而已,本来的计划便是他带人在外拖制住赵传兵马,里头的事情,由她解决。毕竟这是在为小四开路,虽然赵传这些人罪有应得,但是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往后到了阴曹地府,这条杀人罪过自由她担,与血无衣无由。
大约是因了这半生的种种经历,曾经并不信鬼神的金蓝也不禁对那个存在于世人幻想中的神话世界有了几分敬畏。
血无衣大概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又道:“你也不必多想,我这并不是为你,没有好处,我也不会出手。我早就与他元小四有了约定,这次我帮他一把,他就欠我一个人情。往后我有任何要求,他也必须答应,何乐而不为?”
金蓝愣愣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小四了?”
血无衣这才慢悠悠道来:“忘了告诉你,元小四前些日子就已经到了玉州。没有他带来的助力,清剿赵传的暗部势力,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金蓝喃喃:“那他怎么没来见我?”以小四的性子,若真是到了玉州,当是第一件事便冲过来找她才是啊?怎么倒是先见了血无衣?
血无衣嘴角慢慢挂上恶劣的笑容:“因为我告诉他,你说的,让他按兵不动,等事情毕了,才再见面。”
金蓝对着这个假传她“圣旨”的混蛋使劲翻白眼,他倒是了解小四,只要是她所提出的,小四都不会逆了她的意思。也不知在这期间,这喜欢作弄人的混蛋都要求小四做了什么事!
血无衣又笑吟吟道:“你猜,现在在外面从外围包抄剿杀赵传部队的会是哪个?”
话还没说完,就见金蓝一阵风般旋了出去。
屋里的人还沉浸在赵传死亡的消息里,震惊得都忘了去拦住金蓝。
血无衣抬头看了看对面那群呆愣的侍卫,回头朝朱佑道:“我们也可以开始清剿这瓮中之鳖了。”
走出层层内院,外面的金戈铁马才渐渐声声传入耳内。
金蓝脚下生风,往外疾奔,心中声如鼓擂,只有一句话在来回盘旋:小四来了,小四来了。
她想,她活了两辈子,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没想到到头来发现,自己原来竟可以像是一个初识情爱滋味的少女一般,那般激动,那般澎湃。
她的心仿佛就要跳出心房,飞到她的小四身旁,瞧一瞧他长成了怎样的男人模样。
火光耀亮天际,刀光剑影,尸体遍地。
金蓝左右两把刀各自隔开战得忘我的人们,一边向前开辟道路,一边伸长脖子焦急得朝前张望。
小四,在哪里?
僮僮人影,层层叠叠,又是夜色暗沉,根本看不清远方的面孔,只仿佛隐约瞧见大片的黑云和着鲜血淋漓。
她分明清楚而今元魍的实力,纵然是千军万马,恐都难取他性命,但她依旧心中焦躁,只怕那个万一。
金蓝双刀“锵”一声继续打退战得酣畅的男人,提脚踢起落在地上的鼓槌,狠狠掷向山庄门前的大鼓。
力透鼓皮。
鼓槌直接穿鼓而过。
“咚”一声巨响,震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