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觉底下衣摆蓦然一紧,刘全不自觉就低头往下瞅,就瞧见朱昌礼苍白的小脸,纵然是神经大条如刘全,也能瞬间明白这位小太子是害怕了。
刘全牵起小孩小手,轻声安抚:“不怕,奶娘会保护你的。”就算来之前,金蓝没有那般千叮咛万嘱咐务必护住朱昌礼,刘全也是不肯让这无辜的孩子受累的。因为刘全觉得,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小孩处境跟当年殿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虽然这位小太子看上去将是荣禄一生,可还是有无数的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呢——即使他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而已。
刘全扮演奶娘在小太子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刘全本就长相亲厚,并且心思单纯,甚是得小太子欢心。得刘全保证后,朱昌礼显然放心多了,可还是嘴硬道:“谁说本宫怕了?本宫是大周太子,以后的天子。本宫才不怕这些小啰啰呢。”
刘全忍俊不禁:这小孩连这种倔强到底、软弱不愿示人的性子都跟他家殿下很相像呢,实在是别扭得可爱。
大舆这般阵势同样震慑住了南周随行而来的官员们。
惊才往前走一步,这些人就亦步亦趋跟一步。看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有几个甚至开始同手同脚得迈步子了,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来议和的,更像是被抓的俘虏,气场上矮了大舆兵不是一点两点。
惊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朝众人笑道:“诸位,请时刻记得,我们现在代表的可是大周朝廷,这次和谈干系到的是我们自己亲人的性命。”
一句话,不急不徐,没有豪情澎湃,恍若清风吹入人耳,却像一针强心剂突然就安定了众人的心。
众官员脚下一稳,缓缓面色,再往里走时,居然也变得昂首挺胸、颇有大国之风来。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何守正很有些佩服得对身旁蒙仲道:“这个少年确实不简单哪。南周在此时任用新人作主帅不是没有道理的。”单看那临危不乱、处于敌阵还能淡笑指挥的气度,就知这位心理素质实在过硬,当真不是普通人。
何守正对故国颇有些感慨:若南周多一些如同这位诸葛惊才一般的人才,怕是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快要覆国的境地了吧?
蒙仲“哼”了一声,心中斗志被激发了出来:“若不是殿下不准备打了,我倒是有兴趣跟这位元帅比比。”
何守正笑道:“就算要比,也得把人先迎进来再说。”
他俩说话工夫,南周的队伍已经快走到近前了。
两人赶紧走上前去,拜过小太子,再与惊才一阵寒暄,自是不说。
何守正两人也不急着商谈两国合约之事,下马威神马的,总是要做全套的,让他们见识过大舆军容后,就该晾他们一阵子了。
于是,嘴上便客气着说了些“诸位舟车劳顿、先休息”之类的客套话,让手下便领着众人下去了。
头一天,南周众人觉得大舆这两位接待的大人实在是思虑周全,没有让他们一到就坐到和谈桌上去。
第二天,南周官员开始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就第一天有人接待过,后面都没人管他们了?连这两天的饭菜都是他们饿极了的时候才有人慢悠悠的端过来的。
第三天,众人就开始坐立不安了。这实在太不寻常了,除了小太子跟诸葛惊才有单独帐篷的礼遇外,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安置在一个帐篷内的。说“安置”还不如说“关”比较恰当,因为帐篷外头当真就围了一圈大舆士兵,十二个时辰轮流换岗监视哪。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诸葛惊才。问外头守着的大舆士兵什么时候能够议事,士兵只道让他们继续休息。惊才也没奈何。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也能猜出对方的意图。但是,他实在不想把时间耗在对方那无聊的小心机上头。
金蓝还在朱佑帝身边,现下又没了刘全在旁照应,虽然诸葛文才也在朝里,但是说到底,他那位三叔不过一介文人,若真上升到武力事件,他根本不能帮到金蓝一分,反而还会拖了后腿。
所以惊才很想快点把这边事情了结了回去临州。
对方这样的态度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现在只有靠他主动出击了。
想到就做。
当天晚上,惊才便避过军营巡夜士兵,借着黑夜隐蔽,朝主帅帐篷而去了。
以惊才的功夫,做到此事自然是小菜一碟。
主帐内,元魍正在跟周辰下棋,何守正跟蒙仲在旁观摩。
突然案上烛光紧跳三下,元魍内功已经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周遭一切细微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顿时眸子一沉,执起一颗棋子,就朝帐篷顶上射去。
棋子碰到蓬顶硬物,掉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上头有翻空时“哗啦啦”的衣物摩擦作响声。
账内其余几人顿时也反应了过来:“账顶有人!”
元魍淡淡道:“诸葛惊才。”有胆量并且有能力在营内行走并且还能避开自己刚刚棋子那一击的,除了他那小徒弟,元魍不作他想。
何守正看向蒙仲:“你不是说要跟他比试么?看,机会来了。”
还没等他话说完,就见蒙仲已经跟火箭一样冲了出去。
元魍不紧不慢得再下一子,问何守正:“怎么回事?”
何守正答:“蒙兄似乎对诸葛元帅比较感兴趣。”
元魍又落一子:“唔蒙仲的性子看来还是要磨一磨。让他在诸葛惊才那儿碰碰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