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卷本着怜香惜玉的自诩美德,让两位“美人”坐了马车,自己则坐在前面赶车,顺带再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兔子急昏了头,撞到他怀里来。
“你怎么来了?”万千压低声音质问,眼珠子瞪得溜圆。
楚乾不回答他,反而也兴师问罪起来:“说好拿了钥匙便走,你为何自作主张?”
他的面纱仍旧没摘。原因之一,是张万卷当年面过圣,他担心被认出。其二么,便是他这君王的下巴线条太过刚毅,无论怎么化妆还是透着一股英气。拿面纱遮了,反而有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我这叫随机应变。”万千在决定要进太守府那一刻便已想好借口,“你呢?”
他上下将楚乾审视了一番,还是无法接受那个在龙椅上不怒自威的皇帝,与现在这个媚眼如丝的妖艳女子是同一个。
“你这女装还是差点意思。”
“时间紧迫,没办法。”楚乾回道。
“紧迫?”
万千不解,楚乾一直在李宅算账,接下来的计划不是去平安巷便是等他把钥匙偷回去,即便要扮女装助他一臂之力,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难道说......这人时刻跟踪他的行踪,看他决定要去太守府,便临时冲动,决定过来了?
“系统,出来。”
纵使白日,万千也迫不及待要进行好感值结算了。
“给我看看好感值,今天变没变?”
系统刚开始不应,毕竟时间没到。但万千想定什么了便一定要做,于是在呼唤了第一百三十三次之后,系统终于出现。
“好感值+5,楚乾好感值总计——60。”
果然,楚乾这次冲动,是因为又喜欢他了。
都说搞事业的男人最帅,看来他这次不惜女装来偷钥匙,此等拼搏敬业的精神陡然加持在他并不出众的容貌上。嗯,当然让人耳目一新,小鹿乱撞。
吁——
随着缰绳收紧,二人也被迎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内正大行修葺,许多从前破旧的墙垣都拆了重新装补。石砖青瓦皆产自中青砖瓦厂,材质虽好,但报价乃是寻常砖瓦的七倍之余。除了大内,也只鲜少的达官贵族用得起。
看来,太守府最近,是大发了一笔横财啊。
张万卷色迷心窍,让下人把一箱淫邪器具搬进屋后就让他们下去了,整间院子也不让有人。却不想,一进屋就被楚乾敲晕。
“这钥匙还挺别致。”
万千从张万卷腰带里寻出钥匙,食指那么长,三段前齿,一长两短,末尾嵌一个镂空三叶——一看便是重要道具。
楚乾将那钥匙接过来,插进腰封。随后拿绳索将张万卷绑到躺椅上,若是无聊,还能踩踩躺椅的脚踏,晃着玩。
万千本要亲自去开密阁,毕竟这是他的支线任务,但楚乾说什么就是不答应,最后只好作罢。
“你看着他,我去开密阁。”楚乾将面纱固定好。
“你还是把嗓子捏着吧。”万千兴致缺缺地踩躺椅,将张万卷当成不倒翁泄气。
“嗯?”
“别顶着姑娘的脸说爷们儿的话。”
楚乾:“......”
密阁在邻近小院的地下室。平日张万卷欢乐之后,时常还会再去密阁待一阵,于是便命人在两个院子中间通了一扇月洞门。得益于他这癖好,楚乾来去时竟意外的方便,不用惊动外头的护院。
而这厢,万千守着张万卷这副满腔废料的躯体,等得直发困。无奈还起来打了几套太极。
少顷,下人过来敲门,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是否要将晚膳端进来。
万千自然不能让他进屋,更不能让他起疑心。于是只隔着窗户大叫了声:
“啊!大人你真坏~”
内心:万千你真恶心。
仆人心领神会地离去,万千在心里又将这破系统骂了一通。
又过了些时候,那时,夜色已经渐渐深了。楚乾终于功成折返。
只是,俨然将脸上的妆容洗去,面纱也摘了,露出他原本那张刀斧一般的面孔。甚至,带着磅礴浓烈的怒意。
身为君王,他的喜怒通常藏在心底,旁人看不穿,摸不透。但今日,他却将满腔怒火尽数写在脸上,眉头下沉,腮帮紧绷,没有丝毫掩饰。
“怎么了?”纵然万千的情商再低,也看得出来这人怒了。
楚乾从衣襟里掏出他方才找到的册子,交与万千后,抄起水盆就朝张万卷泼去。
“谁?谁!”
张万卷惊醒,在弱光中看到两人,才知道自己着了道。想要呼救,却被楚乾一刀抵上了脖子。
这一通行径让万千懵了——不是要神不知鬼不觉么?不是要偷完东西就开溜么?不是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给张万卷顶罪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直接上手了?
他惊慌之余,赶紧翻开那册子。上面清楚记录了容国朝堂中,某某侍郎收了几千两,某某司马收了几万两——这是当初那十万两灾款的去向。
更可怕的是,这些官员的名字后头都备注了一个代号,青鸟,黄烟,柳刀......这让万千想起,那些谍战剧里,每个特务都有的固定代号。
难不成,这些潜入容国朝纲的人,其真实身份,其实是细作?
“英雄!大侠!”
张万卷在匕首下瑟瑟发抖,说话也哆嗦着,上排牙齿跟下排疯狂颤撞。
“二位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这一条命不值钱,你们拿了也没用啊。”
楚乾死死盯着他,眼中似乎插着嶙峋的刀尖,咬着牙问:
“我是谁?”
张万卷吓得四肢痉挛,额头的汗如黄豆一般嗒嗒往下淌:
“这,我这,我哪知道阁下尊名啊?阁下放心,我这人老实得很,不混江湖,也不知道□□白道。您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古画名玩?你尽管说,哪怕是要我全部身家,我也双手奉上,您看——”
话没说完,楚乾已经没那么多耐心去听。只见他将匕首送进两分,已经割破了前颈的表皮。他沉下声音,再次诘问:
“我是谁!”
张万卷仍旧哆哆嗦嗦认不出楚乾,至此,浏览完名册的万千也终于明白,为何楚乾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我是谁。
那个唯一的,从血肉里冒出却让人每一寸皮肤都变得冰凉的答案,如一颗毒花的种子,生根发芽,毒性顺着土壤蔓延四周,土壤褪色,龟裂,灌木的叶子一片一片枯萎,变黄,变白,最后被凛冽的东风吹成粉末,寸草不生。
他站在张万卷跟前,居高临下,他第一次对那个不能再正确的答案产生恐惧,手心都是凉的。看着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动了动唇:
“你,不是张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