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1 / 1)

当晚回到别庄,纪荣迫不及待将探查到的结果告知颜珞笙。

“阿音,你说,有无可能是巧合、是重名?”

“亏得你事先提醒,否则我一定当场傻眼。平伯?怎么会?祖父从未告诉任何人,纪家在洛阳还经营了一座……罢了,也许他只是瞒着我。”

“下次再去,我定要自报家门,不求他们免单,便宜几成总不为过吧?”

他的关注点转移得如此之快,颜珞笙哑然失笑,答非所问道:“表兄,我怀疑,外祖父未必知晓此事。”

纪荣一愣,断然道:“不可能,平伯跟了祖父几十年,忠心不二,是纪家上下最信得过的人,绝不会……”

他对上颜珞笙沉静淡然的目光,话音一顿,突然泄了气。

也是,他有什么资格如此肯定?他与平伯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除了打招呼之外,几乎没有更多交谈,对他的了解也都是从祖父、父亲和兄长处听得。

他在潜意识里,总是将他们所说奉为圭臬,不敢有任何质疑,就像祖父认为他应该读书做官、博取功名一样,他纵使心怀不满,也从未动过大胆违抗的念头。

这次若非表妹出谋划策,他多半会在郁郁中认命,接受家人安排的路。

纪荣沉默片刻,询问地望向颜珞笙:“阿音,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从明日起,请表兄尽可能在人前多提望云楼,务必给同僚们造成你有重大发现、急于说给他们听的假象,但切莫真正对外吐露半个字。至于平伯那边,交给我。”

纪荣点头,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颜珞笙惊讶于他的干脆利落,顿了顿,主动说道:“我并非有意隐瞒表兄,只是个中情形复杂,未得到确切证据之前,着实不知该从何说起。等过几日真相大白,我会从头到尾向表兄解释清楚。”

“没什么。”纪荣笑着摇头,“我信你。”

次日上午,最后一本账册核对完毕。

平伯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笑容:“多亏有表小姐在。这些天,真是辛苦您了。”

“平伯也辛苦。”纪茂道,“依我看,您是时候培养些可靠的人手,帮忙分担账务工作了。毕竟您的年纪摆在这,若事必躬亲,未免太过操劳。”

“无妨。”平伯摆摆手,“账务容不得半分差池,我怎能放心交给旁人?当年老爷救我一条命,此等恩情我没齿难忘,只求赶在老眼昏花前多为纪家做些事了。”

纪茂既无奈又欣慰,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劝。

他还有事与纪夫人商议,先行离开。

“表小姐也去歇着吧。”平伯道,“剩下这些,我来整理就好。”

颜珞笙不为所动,直到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才犹豫了一下,问道:“平伯,您可曾听说过南市那家望云楼?”

“当然。”平伯面色不改,“我对京城三市了如指掌,表小姐想打听什么,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珞笙点头,开门见山道:“我阿兄和二表兄都很喜欢望云楼,我跟着去过几回,美酒佳肴,确实名不虚传。表兄一直很好奇那掌柜是什么来路,如今他到京兆府任职,终于有机会借着整理档案的功夫查看地契……”

她稍事停顿,观察对方表情。

平伯神色依旧如常,正待她要继续说下去时,他忽然道:“少爷在地契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果真是您?表兄还以为重名。”颜珞笙眼眸一亮,声音也轻快了几分,“如此说来,望云楼既在纪家名下,我们这些年花掉的银子可太冤枉了。”

“表小姐误会了,望云楼不属于纪家,更不属于我。”平伯微微一笑,解释道,“当年我盘下这块地,本想盖间商铺,但有位故交找上门来,愿以倍称之息作为交换,我权衡过后,便答应下来。这桩买卖系私下达成,所以京兆府那边依旧留着我的名字。按理说,他偿清债务后,我们应当一同前往更改,但因事务繁忙,就搁置到了现在。”

他的话音中多了几分揶揄:“所需档案已具备,就差亲自跑这一趟,我等怠惰拖延,确实不该,还望表小姐和二少爷高抬贵手,莫与旁人告发。”

颜珞笙静默片刻,叹口气:“原来是这样。好吧,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您放心,此事二表兄只告诉了我一人,连舅母和大表兄都未曾说过。”

她低下头,神情失望难掩:“真可惜,以后还是要乖乖付账。”

平伯被她这副模样逗乐,暗自一哂。

饶她博览群书、聪明绝顶,到底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孩。

出了账房,颜珞笙眼底的遗憾悄然褪去。

平伯必定想不到,方才她的每个字、每一丝表情都是刻意为之。

她从未指望他讲真话,与他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安排。

早在三月初三,平伯就已经露出马脚。那天,他怒骂张侍郎的人,仿佛恨不得与对方同归于尽,随即,他夺门而出,还“顺手”卷走了桌上的一册账本。

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早该见惯大风大浪,又怎会这般沉不住气?

彼时她虽疑惑,却未敢妄下定论,直到地契上的名字证实了她的猜想。

——平伯原以为她一时兴起,不会在账房久留,后来见她并非玩闹,还极有可能看得懂账本,担心他和大表兄走后,她出于好心代为翻阅总账,发现其中端倪,这才即兴演了那么一出。

显然,“甄先生”做假账之事,他非但知情,而且还一直在帮忙遮掩。

至于他动机为何,外祖父这些年是否有所觉察,她不得而知,也无从深究。

当务之急,是从望云楼掌柜那里拿到最后一项证据。

中午,颜玖竹再度登门。

纪夫人已经习惯他频频光顾,吩咐婢女们看座沏茶之余,说道:“舅母进京多日,是时候该返程,阿音,你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颜珞笙明白她指的什么:“这些天多谢舅母收留,为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她表面淡定,心里却是有苦难言。

兄长每次过来都会带着本书,以至于她现在看见他就犯愁。

她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转而提议道:“舅母,别庄远在城郊,二表兄每日往来耗时费力,不如让他到我们府上暂住。”

——也算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阿音说的是。”颜玖竹附和,“刚好她今日回府,请二表兄也一起吧。”

“这……”纪夫人想了想,答应下来,“真是为你们添麻烦了。”

“舅母哪里的话,”颜玖竹笑道,“都是自家人,您何必客气。”

午膳后,颜玖竹随颜珞笙进入她屋中。

颜珞笙将纪荣看到的地契、以及平伯所说如实相告。

待颜玖竹理清其中关联,她问:“阿兄,明天可否请你抽空,陪我去望云楼附近盯梢,摸清那掌柜的日常行踪?”

颜玖竹沉吟片刻:“据我了解,掌柜平时就住在店里,可能偶尔会在傍晚宵禁前抄一条偏僻的小路,去往……”

他停了停,试图寻找一个含蓄些的词语:“烟花柳巷之地。”

说罢,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撞见他的秘密实属意外。之前我从未与你说过,与南市相隔不远的永丰坊,那里有户人家,不知是何方神圣,似乎与宣王殿下颇有交情,殿下经常会带我同去,与他们喝着茶闲聊一时半刻。”

“某天聊得尽兴,出门时天色已晚,与主人家辞别之际,迎面走来一人,我看得清楚,正是望云楼掌柜,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尽头。许是我的目光过于好奇,主人家对我说,顶头那间宅院里养着的都是些‘北里女子’,只有寻欢作乐的恩客才会登门造访。”

“我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再多看一眼。”颜玖竹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道,“事情就是这样,后来我又在那里撞见过他一两回,看不出,他还挺长情。”

颜珞笙不禁一笑:“多谢阿兄。”

她对上颜玖竹探寻的目光:“我有些话要问那掌柜,怕他不同意,只能想个办法把人请来了。”

这个“请”字轻描淡写,颜玖竹却从中琢磨出了别样的意味。

“阿兄,你可还记得,那几次看到他,都是什么日子?”颜珞笙问。

颜玖竹回过神来:“初十、二十、三十……难不成,他专挑逢十前往?”

颜珞笙深吸口气,缓缓叹出。

今日初九,商队四天后出发,明日是唯一的机会。

“说了半天,差点忘记这个。”颜玖竹将揣了一路的书递给妹妹,“阿音,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让我怀疑自己是什么丧门星。”

颜珞笙:“……”

一时无言。

姜义恒仿佛对她读书的速度了然于心,每次她刚看完一本,他便会凑巧让兄长送来新的,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有他亲笔批注。

熟悉的字迹陈列其中,每时每刻都在昭示书写者的存在。

这就罢了,他还总在里面夹带几页绢纸,画着各式各样的草木花卉,或是枝头的一对燕子,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每日所见之景与她分享。

她却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由他去。

还有四天。颜珞笙心道。

她默然接过书,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傍晚纪荣回来,听罢母亲所说,并无异议,与她告辞后,就随颜家兄妹去了颜府。

颜晟尚且未归,三人陪颜夫人用过夕食,来到颜玖竹的居处。

纪荣遵照颜珞笙的指示,在上峰和同僚们面前三句话不离望云楼,导致众人闻之色变,并且远远看见他就要绕道走。

“最近几天,望云楼的生意怕是要亏损了。”纪荣歉疚道,“但愿掌柜得知后手下留情,不要找人将我套麻袋殴打一顿。”

他说着,想起什么:“对了,阿音,这家店当真属于平伯?”

颜珞笙将平伯所言、以及颜玖竹所知晓的掌柜行踪一五一十告诉他,旋即,她看着两人,郑重其事道:“明日傍晚,还请阿兄和表兄助我一臂之力。”

纪荣觉着有些不对,试探地问道:“你是想……”

颜珞笙:“给掌柜套麻袋。”

纪荣:“……”

颜玖竹:“……”

最终,颜玖竹出声打破沉默:“阿音,我们赶在宵禁前去往永丰坊,可就一整晚都回不来了,倘若父亲问起,我们该如何解释?”

纪荣点头:“再说,你绑……请到掌柜之后,打算在什么地方审……与他谈谈?总不能把他抬……带回府上。”

颜珞笙一怔,低声道:“事已至此,你们没有别的问我吗?”

颜玖竹笑了笑:“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们自然都会知道。不说也无妨,你是我妹妹,难道我要看着你单枪匹马去绑……请那掌柜吗?”

纪荣对此赞同:“就凭你叫我一声表兄,你有事相求,我岂能拒绝?”

颜珞笙垂下眼帘,再度抬头,目光已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你们放心,我懂分寸。明日我与掌柜交谈时,你们在旁听着,之后若仍有疑问,我定会一一解答。”

“至于怎么瞒过父亲,去哪里寻一处隐蔽之地,”她顿了顿,“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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