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今天上午对杨星月说的话，李领队心里倏然升起一丝愧疚。毕竟是个学生，还是个女孩子，当着那么多人下了她的面子，总归是令人难堪的。现在的学生，可不像他们小时候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一个个把尊严看得特别重。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也不至于连学生都不敢批评几句了。李领队仔细地思忖了一下杨星月的成绩，心里不免有更多的感叹。理论278，实验却那么低，真是有点说不过去。他是湖蓝省的省领队，也算是带了这些孩子好些天的。省队的每一个人是什么实力，大概能考到什么水平，他早早地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估量。林霏这个小姑娘，可以称得上是他从业这么多年来所见过的，最有天赋，努力程度也不错，也是省队公认的巨佬。在很多疑难杂症的讨论中，他这个省领队的思路，甚至不如林霏的解题方法。话说的再大一点，他在内心深处，对林霏的物理竞赛实力，甘拜下风。所以，林霏能够考出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绩，也是在预料之中。而杨星月这次的发挥，就有点骇人了。李领队也说不出什么不对，就像是幽州台早已灰飞烟灭，他连独怆然而涕下的机会，都没有。物理竞赛年年都有那么几匹黑马。杨星月这个黑马，黑得有点太过头了。在其他省领队来祝贺他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死死心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种老教师的第六感，让李领队有些害怕。他看着面前开开心心吃着炸鸡薯条，喝着快乐水的孩子们，会心一笑，却又不得不升起一个怀疑的念头。就像是在涛涛碧水中，长出了一棵扭曲的枯树。李领队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办成，他的权力有没有那么大。他想去查查杨星月的考试录像，和答题卡。他真的怀疑，这个女孩子，作弊了。唉，可是，要是是泄题的话，她早早地就会把题目背下来，考试录像和答题卡也没用啊。而且，明天就是国决的颁奖典礼了，所有的奖项和国家集训队名额都敲定了。他这个时候再向组委会提出异议，就是让那群人加班。让打工人加班，是要承受雷霆之怒的。李领队扶额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求证过，不能直接去问杨星月，更不能直接扣帽子，上报说她作弊了吧？大家都在高兴得吃吃喝喝，并没有人注意到李领队的异样。除了，林霏。她一直在偷偷地观察这个领队。她在想，要查杨星月这件事，该从哪里撕开一个口子呢？她们都是湖蓝省的队员，“遇到问题就告老师”，是每个学生从小到大公认的人间真理。不过，她也害怕，自己撕口子，正正好好撕到了罪犯身上，那可就尴尬了。李领队很明显和廖尚郭不是同一类人，但是林霏看着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盯着杨星月，脸上还挂着苦笑的神色，心里就有数了。领队，大概也是持怀疑态度的吧？同时也可以看出，这场作弊，李领队是完全没有参与的，他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他不可能会以如此诡谲的表情，看着杨星月。“霏霏，你怎么不吃东西？”程霜的嘴巴里还留着没嚼完的薯条，鼓囊囊地像一只小松鼠。程霜顺着林霏的目光，看到了一脸凝重的省领队。她现在放松得很，没有想那么多，而是打趣道：“咋了？盯着李老师看，你暗恋他吗？”林霏立马就被逗笑了，说道：“你是把可乐当二锅头喝了是吧？正经点。”“好好好，我正经点，你多吃点，别说当明星要维持身材什么的，都是虚的，胖胖的也很可爱！”程霜直接塞了一个炸鸡块到林霏的嘴里。此时，林霏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个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林霏的嘴巴还被鸡块塞得满满当当的，只能冲着手机，发出“呜呜”的声音。程霜立马心领神会，拿起手机，拉起林霏的右手就是一个指纹解锁，说道：“咋这么多消息，谁啊？不会是男朋友吧？”林霏知道程霜在开玩笑，大大方方地说道：“没有啊，你现在把我手机qq和微信都翻烂，也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听了这话，程霜有些玩性大发。“好好好，那我帮你看看是什么消息哦！”“诶，物理竞赛公众号推送怎么艾特你……”“你qq怎么这么多，啊？”程霜拿着林霏的手机，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惊到了。林霏看她那样，一手拿着鸡块，把另一只手用纸巾擦了擦，说道：“什么呀？是我经纪公司说了什么吗？给我看看！”程霜还没有做进一步的动作，说道：“我感觉不太妙啊，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看哪一个？”“能有什么坏消息啊……”林霏嘟囔道，“那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让我高兴高兴。”程霜点开了一个绿油油的软件，把手机递给林霏，说道：“我个人判断，这应该算一个好消息。”“而且，跟我最开始打趣你的话，还有些暗合呢。”林霏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中学物理竞赛官方微信公众号的文章。这个公众号，主要负责公布各种考试的讯息，政策，晋级名单，考卷分析，专家讲座等等。偶尔也会发一些人性化的文章，比如竞赛生经历感悟，经验分享。甚至，去年还有一篇文章，讲的是两个物理竞赛大佬的绝美爱情，双双进国集保送P大。眼前这个文章，很明显就是这个类型的。林霏在看到标题的那一刻，不禁虎躯一震。微信公众号的推文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标题：【致林霏的一封公开信：我期待，一场双向奔赴】看文章的文风，像是一个男生写的，字字恳切真诚。这物理竞赛的评论区也是丝毫不控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