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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情无缘,则自伤(1 / 1)

眼见射箭无用,匈奴首领便弃了弓,抽出腰刀指挥。元殇又是下毒又是暗器,不多时便冲出几重包围。

摇摇欲坠的黑麒麟见匈奴人不再管自己,竟然变得精神了起来。瞅准众人不注意的空档,自个儿蹭蹭蹭的跑掉了。

元殇的轻功是她学得最好的功夫,没法子,那位神机子大人年轻时候是臭名远扬的毒医,毒术超群,仇家多,轻功最是高明。所以传授给元殇的功夫嘛,首当其冲的也就是轻功了。

元殇一旦打定主意要逃,没有属下累赘,这一千匈奴兵当真拦不住她。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元殇便驾马冲上了峡谷右边的密林中。

冬季的林中树林藏不住人,但她驾马左躲右闪,匈奴人的箭一时间也射不中她,只能举着弯刀在后面追赶。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追到了元殇……的坐骑,哪里还有元殇的踪影?只得一匹匈奴战马无辜的望着四周指着它的铁箭。

这千人的匈奴首领沉着脸,望了望林中的树枝,没看出有藏人的迹象,抬手指了指四周,用匈奴话说了些什么,想来应该是不相信元殇能走远,让部下搜查。匈奴兵四散

已经褪下盔甲穿着雪色武士服的元殇埋在一棵大树后的雪地里,一动不动。刚才左肩那一箭,虽然被天蝉衣挡住了没射进肉中,但箭上的内力却震得她整条左臂发麻。

雪地中冰凉刺骨,不能多呆。元殇休息片刻,缓缓爬起,悄悄移动……

当跟在后面的陆明等人终于姗姗来迟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四个传令兵尸体。

“坏了!大事不好!”陆秀才大惊失色,指着一个部下道,“你去通知大公子!其余的人,跟我来!”

陆秀才上前查看了一番马蹄印,带着人跟着马蹄印前进,发现马匹朝着南方一段很短的距离,立刻又迂回转向东方,哪里还不明白元殇的想法?心中对这位女驸马的敬佩之心又多了一重,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去。

之后,又在山谷处发现了匈奴人尸体。陆秀才都快哭出来了:完了完了!万一驸马爷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论丰老二那些驸马府的人饶不过他,但说公主殿下——若公主殿下知道了,他还有脸活着回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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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之地,在初冬白昼渐短,不多时天色渐暗,月光在雪地里尤为明显。树林的倒影混杂,分不清是树的影子还是人的影子。

黑夜,是杀手的世界。

“唔……”静悄悄的一声轻微的闷哼,一个匈奴兵靠着大树,缓缓倒在地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匈奴首领终于发现,没找到元殇,反而自己人陆续死伤了二十多人。他大声叫了几句,匈奴兵纷纷三五人结成一个小队,并且在相互靠近,开始地毯式搜索。

哼,终于发觉了吗?

元殇此时已经爬上了树梢,靠在树枝上,强忍住咳嗽,吞下一粒丹药。她在第一次与匈奴人短兵相接的时候身中数箭,虽然被天蝉衣挡下了,力度却不减,车轮战之下,再加上匈奴首领的那一箭,疲惫的她难免内伤。她自小身子羸弱,后来用药物、内力调养之后好了许多,却没治根,短时间内的战斗没关系,长时间的拉锯战就十分吃力了。

在这样下去,冰雪寒风中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疲惫虚弱,如何脱得了身?元殇面临危机,毫不慌张,当机立断,决定拼死突围。

元殇很清楚,陆明等人应该已经发现了草原上的尸体。但就算等到了陆明来援,又有何用?若与匈奴人交战,不过多几个人送死而已,更勿论救她出去!陆明等人死了没关系,若是连累顾月敏怎么办?

元殇拿出一瓶深黑色的丹药。这是在江湖上的时候炼制的,作用类似于兴奋剂,而且药量很猛,毒性极重,最是伤身,在她身体调养好之前决不能服用,否则将会留下暗伤,再也无法治愈——这世间,元殇和神机子说了无法治愈,便是神仙来了也无法。

她不过是习惯性的配备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打开瓶盖,将豌豆大小的药丸一骨碌全吃了。药丸下肚,胃部立刻就如同火烧一般。口中一甜,一丝血丝从喉咙冒出。元殇硬生生的将涌上的血液咽下去,让药效慢慢散发到全身。当她感觉不到全身疼痛、浑身充满了力量的时候,猛的抽出惊雷刀,朝着匈奴包围最薄弱的一方冲了过去。

她是杀手,习武自然也是偏向刺杀之术。白天与这些匈奴兵游斗,只能勉强支撑,到了晚上的树林中,才真正有一战之力。

月光之下,雪地之上,刀剑的寒光更加摄人心寒。元殇打定主意——走不了就死在这里,是以手中不顾生死,只求刺杀,不求自保。

匈奴人发现了她的踪迹,立刻群涌而上。若不是服过丹药,元殇累也得累死了。

匈奴首领眼睛已经红了,白天给她冲杀一番,晚上又有好几十号兄弟死在这个大燕公主手中。匈奴人的军队建制与中原不同,他们的手下多是自己部落的同胞,更有大量是自己的私军,死一个都心疼。元殇下了杀手,已经惹怒了他。虽说他也想要活捉了先给单于领赏,却不想看着她一步步的绞杀自己的势力——若是实力大损,他在匈奴朝廷的地位将会大幅度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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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横,举起弓箭,喝一声“杀——”,一干亲卫应声举弓,上箭便射!

四面八方的箭雨朝着元殇射去。在这雪地里树木稀疏,没有峭壁,也没有灌木,无从躲藏,元殇眼看箭雨密不透风的射来,心知此刻乃无法幸免,干脆不避不藏,恍若那箭雨不存在一般。

刀光飞舞,血溅五步,步步走向黄泉,元殇浑身浴血,脚下却没有半点迟疑。前世于她,自由最重要,其次是生命。这一世却变了——那个人的危险最重要,其他的统统都得靠边站。

就在箭雨射在她身上的这一刻,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大喝“走!”空中跃出一个人来,揽住她的腰,一脚踩在某个匈奴兵的头上,飞跃而出。箭雨便射在元殇上一瞬间所在的地方,上百支箭密密麻麻的插在地上,看这边觉杀气凛然。

这人功力极高,比起赫连锦也不逞多让,轻功更是绝顶。出其不意之下,已在转瞬之间跃出了匈奴人的包围。

在包围圈外,一匹黑漆漆的高头大马正躲在几棵树的影子里,见了二人,立刻撒丫子开跑。这人抱着元殇疾行,正好落在黑马北上,一路向北冲出。

匈奴人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二人已经跑出许久了。

元殇坐在黑麒麟北上,看着救自己的这个男子,不是周云泉又能是谁?

“向东走!”元殇提醒道,“北面有匈奴的挛鞮将军设伏。”

周云泉对她百依百顺,立刻掉转方向朝东走、。

元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他在树上埋伏了多久,在最后一刻救她出去。

周云泉拧着眉头,说道:“我看见黑麒麟回来,满身都是箭,担心你遇上危险……我来晚了,琪妹……”

元殇听见“琪妹“二字,皱了皱眉,但最终没有斥责。

周云泉见了她脸色,连忙咽下这个说到一半的称呼,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二人都不说话。周云泉不敢说,元殇因药力过去,累得说不出。月夜下,只剩下马蹄声阵阵。

到了一处山崖边,周云泉勒住马儿,道:“琪……我们这样走不掉。黑麒麟伤势未好,带着两个人迟早被追上。”周云泉神情迟疑,欲言又止。

元殇连站也站不稳了,低声道:“你救我来此,我已感激不尽。你骑黑麒麟走吧!”她不是苏琦,这黑麒麟原本就是他的,算是还给他了。当初自己要来这黑麒麟想要送给顾月敏,顾月敏以那匹雪色宝马“容儿”为例,才让她明白,这宝马也是有灵的,真正的好马,不会任由主人随便送来送去。

周云泉一愣,旋即却苦笑了起来,道:“我岂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琪妹——你让我再叫你一声琪妹吧!我知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变了什么样的性情,你还是你。只是,你喜欢上了那个元大公子,是吗?”

元殇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既爱上了旁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周云泉满眼痛苦之色,“琪妹,你就藏在此处,待我引开追兵,你再回头向西走,与元大公子的护卫汇合!”

元殇惊讶的看着他。他这样做,自己是有了几分脱险的希望,他自己却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虽忘了我,可我却怎么忘得了从小的这些岁月?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只要你需要,便是龙潭虎穴我也愿为你走一遭。”

周云泉说完,不待她反应,便骑上了黑麒麟,纵马东行而去。远远地,马上传来一句:“琪妹,我走了,你保重!”

元殇望着他的背影,看见他的背上兀自插着两只箭,正是救她出来的时候受伤,却不见他有丝毫反应,连一丝痛苦之色也没有。元殇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怅然难言,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还是这身体原主人留下的那丝念头,让她有一点难过。

她感觉,自己多了一些从前做杀手时,不曾有过的东西。元殇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叫做人性。

周云泉离开之后,元殇就这样靠在悬崖下的雪地里,她几乎都要昏过去了。

现在这模样,她怎么动弹?别说去找顾月敏,她已经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

恍惚间,她忽然又想起了周云泉临走说的话——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只要你需要,便是龙潭虎穴我也愿为你走一遭。

这句话所说,与自己待顾月敏是何等的相似。只是自己从未将这几句话说出口而已。

元殇看着天空。

又开始下雪了。

在这冰雪漫天的世界里,她有些眷恋顾月敏身上的温暖了。很奇怪,竟然不是身体的温度,而是她笑容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第一缕曙光升起的时候,元殇的意识渐渐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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