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瞬间炸开,那人如鬼影一般飞了出来,他戴着黑色头具,一袭黑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连火光照到他身上,也像是照着夜色一样。
从他出来的一瞬,乔薇就知道他们没有胜算了。
他沉睡时气息已然强大,觉醒后更是暴涨了好几倍。
这真的是一个只剩五成功力的病号吗?
乔薇想动,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又来了,这种被人用内力死死压制的事情又发生在她身上了。
上一次是在皇宫,那个鬼王只用了一根手指头,便将她摁在了墙头。
可眼下这个,分明还是=不是鬼王,却已经拥有了堪比鬼王的实力……
冥修说的没错,不能让他突破。
否则,就连她娘来了,都未必能把他怎么样了。
可怎么才能阻止他呢?
自己现在完完全全被压制住了,不止她,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城主大人也被压在原地了,城主大人握着宝剑,手臂艰难地抖动着,仿佛在尝试摆脱对方的压制,可不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再看那些士兵,早已经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内力,倒在地上,一片哀嚎。
至于那八名长刀死士,不论是城主的还是夜罗的,全都像中了邪似的,齐齐地定住了。
现场唯二还能动弹的是人就是王后与姬冥修了。
但姬冥修每扛住一分,体内的掌毒就被催动一分,他扛得并不容易。
而没了乔薇牵制王后,王后也加入了对付他的行列。
乔薇简直想杀人了,有这么欺负人的?有吗?!
就在乔薇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时,怀中的小胖子动了,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了抓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乔薇当即一愣,这小胖子还能动呢?
小胖砸,快醒醒!打坏蛋了!
不对。
虽说这小胖子平日里睡着了确实雷打不醒,但今晚似乎格外不同一些,她的气息……说不上来的古怪,却又不像是生了病,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十分奇特的清香,乍一闻像两生果,可再闻,又似乎还有什么别的。
总之这小胖子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醉了。
这可麻烦了。
你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却唤不醒一个真正的醉汉。
这边,乔薇心急如焚,另一边,姬冥修与那人正面对上了。
姬冥修突破了他的压制,他像一道闪电,朝着姬冥修无情地劈了下来。
姬冥修对上了他的掌风。
乔薇简直不敢看了,闭上眼,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再睁眼朝二人交手的地方望去时,只见那里已经被二人的内力轰出了一个大坑。
二人站在坑外,气场全开。
夜风将姬冥修的袖口吹得鼓鼓的,衣摆猎猎起舞,眼神深邃如泊。
乔薇没料到姬冥修真能接下他这一招,她一直都知道他厉害,却没料到是能与鬼王一战的厉害,他的实力,又何尝不是强大得令人害怕?
只不过,他身中掌毒,反噬太大……
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对方可不止一个鬼王,还有一个王后。
王后已经拉开了血月弓,不过这次,她却不是对准姬冥修,而是施展轻功绕到了乔薇的背后。
乔薇眉心一跳,居然用这种法子分散冥修的注意!真是卑鄙!
王后唇瓣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什么叫砧板上的肉,这就是了。
乔薇动弹不得,只有让她射的份儿。
她拉了个满弓——
乔薇仿佛听到了弓弦的嗡鸣,心头蓦地一紧。
谁料就在此时,一柄长剑飞了过来,打中了王后的弓。
弓射偏了。
乔薇眼珠一转,十七?!
十七施展轻功,迎着巨大的内力飞向了乔薇,几乎要落地的一瞬,揽住乔薇的腰肢,将乔薇与望舒带出了百步之外,放在一块儿还算平整的石头上。
乔薇瞬间感觉自己能动了,她往城门的方向望了望,没看见姬无双,不知是没跟上十七还是十七自己单独行动了。
眼下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现场有两个强大的对手,得想想怎么解决他们才是。
突然,乔薇看见了十七手中的弓。
这自然也是一把血月弓,是景云出面从三个小尼姑手里借来的,后面落到了傅雪烟手上,不过又被她抢回来了。
此番北上,他们当然有把它带上,却没带入蒲城,而是留在了齐水镇的护卫手中,没想到,让十七给带过来了。
带来了固然好,只是眼下小胖子还醉醺醺的,这把弓……也形同虚设了……
乔薇思量间,忽觉眼前黑光一闪,再抬眼,就见十七的身影已经掠了出去。
他不是掠向王后,也不是掠向即将突破的鬼王,而是顶着几乎让空气都凝固的压力,凌空飞到姬冥修的头顶,将血月弓抛给了他……
姬冥修稳稳接住了血月弓。
乔薇心口一震,惊得站了起来。
冥修想干什么……
姬冥修左手紧紧地握住弓,右手冰凉如玉的手指勾上了弓弦,眸光冷成了一汪冰泊,定定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好似将他的气场瞬间冻住了一样。
场面……静了。
可没静多久,狂风呼啸而过,一瞬间,飞沙走石,铺天盖地,众人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乔薇一只手将望舒紧紧地搂在怀里,另一手挡住了凌厉而刺骨的风沙,指缝间,她看见姬冥修拉开了弓弦。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等乔薇第二眼望向对面时,看到的就是那个即将突破鬼王的男人被一股可怕的力道震飞了,整个人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受自己控制,摇摇地坠了下来。
王后一把接住了他,怨毒地看了姬冥修一眼,施展轻功,飞入了山脉。
城主能动了,士兵们也停止哀嚎了,夜罗的四名长刀死士也终于恢复了意识,却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十七一剑刺穿了眉心。
“哇,你厉害啊!你居然连那个人都打过了!”城主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在姬冥修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姬冥修身躯一震,吐出了一口血来。
城主吓坏了,看看自己的手:“我……我没用力啊……”
乔薇把望舒给了十七,扶着姬冥修上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原先坐着王后,设施齐全,还有个简单的榻。
乔薇让姬冥修躺下。
城主跟了过来,心虚地解释道:“我真没用内力,我发誓。”
乔薇没理他,从防水的油纸包里取出一个药瓶,药瓶里还剩十粒药丸,乔薇一股脑儿地喂进了姬冥修嘴里。
这是十倍的剂量,若在寻常,立马都能下床了,但今晚姬冥修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血月弓催动掌毒比运功厉害多了,他现在已经连半条命都不剩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城主轻咳一声问。
今晚要不是姬冥修,他与他手下都得折损在那群夜罗人手里,他这人也并非完全不知好歹,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姬冥修一行人的实力吓到了。
乔薇才不管他是真心感激还是心存畏惧,毫不客气地报了一连串的药名,他一一记下,即刻回城采药。
“还有,我们的人快到了。”乔薇叫住他。
他会意地说道:“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南城门,只要发现是你们的人,立马带他们过来。”
想到了什么,他又狗腿地问道,“话说回来,你们几个是怎么进城的?”
乔薇冷冷地看向他,间接拜他所赐,她儿子失踪了,丈夫倒下了,他居然还在关心他们是怎么进城的?乔薇杀人的心都有了!
城主大人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策马离开了。
等他回了城主府,碰到前来禀报消息的侍卫,才明白那个一招击杀了四名长刀死士的玄衣小少年是生生施展轻功,从城楼上飞过来的。
速度太快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只大蝙蝠……
后面越想越不对劲,才来城主府说一声。
城主大人咬牙,这轻功……他简直要嫉妒死了!
城主大人抓了药赶回北城门外时,姬冥修的人也被他派去南城门的侍卫领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来的不仅有姬冥修的护卫,还有夜罗国师与大弟子。
他们原本是随大部队一同返回夜罗,后面等不及了,便与大弟子加快脚程了,他们初定走元安城,正常通关,后面碰到一个死士,暗暗吃惊,才尾随到了齐水镇。
十七与姬冥修的护卫碰头时,他们便猜出对方是姬冥修的手下了。
就是提醒十七将血月弓带上的,原以为是用来对付王后的血月弓,谁料竟多出了一个新的鬼王,这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
乔薇道:“冥修说,他还没有突破,算不上真正的鬼王。”
但已经具备了鬼王的实力,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国师陷入了沉默。
乔薇又道:“冥修射了他一箭,但他命大得很,似乎没死。”
国师与大弟子说了什么,大弟子道:“我师父说,没死也脱层皮,他先是生病,再是受伤,短期内是不能突破了,只要你们赶在那之前找到他,把他杀掉就可以了。”
那家伙是一定要杀的,但当务之急,是救回冥修的命,找回景云。
国师看了看姬冥修,又看了看趴在姬冥修怀里熟睡的望舒,尽管这小胖子睡得雷打不醒,可所有人都感觉到国师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大弟子没那么关心姬冥修的生死,他还有心情想别的,他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诶?这车上是不是藏了玉露琼浆?”
“什么玉露琼浆?”乔薇淡淡地问,“能治冥修的伤吗?”
大弟子道:“能啊,玉露琼浆是疗伤圣药!和你们隐族的两生果是一样的!好香,真的好香!”
他闻着闻着,闻到了望舒的身上,“咦?”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你是说我女儿身上的香气就是玉露琼浆的香气?”
大弟子点头:“是啊,她放哪儿了?”
乔薇闭了闭眼道:“她哪儿也没放。”
“哪儿也没放?”大弟子怔愣了半晌,与国师用夜罗语交流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了,“你们给她喝了多少呀?香气这么浓,不会有一整杯吧!”
玉露琼浆并不是酒,可喝多了会产生醉酒的效果,当然了,这里的多是指十滴、二十滴、一整杯,绝不是两大瓶。
乔薇也不知女儿喝了多少,又怎么会喝到这么好的药,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严重怀疑小胖子只是嘴馋……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问:“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副作用是翘辫子啊,不过这小胖子一点翘的迹象都没有,呼噜打得比他还响,估计吸收完就没事了。
大弟子想起自己曾经一次性喝了三滴玉露琼浆,结果差点把小命交代出去的事,深深地感到了命运的不公……
乔薇也觉得不公呢,你说你这小胖子,嘴馋都有得喝,你爹等着救命却没得喝。
国师身上虽没有玉露琼浆,却也有不少上等的疗伤药,他全都无私地拿了出来,可惜并不对症,疗效甚微。
大弟子还在拼命地闻,许是药童出身的缘故,他的嗅觉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他闻了一个箱子上,他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盒子。
乔薇眸光一顿,这盒子是临出京城前,公孙长璃送给她的,说大漠凶险,盒子里的东西指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眼下……还没到大漠……
“诶?怎么打不开?”大弟子掰了半日掰不动。
公孙长璃说,用时再打开。
可她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该用它的时候?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我来。”
大弟子将盒子递给了她。
乔薇两手一掰,掰开了。
盒子里装着两样东西,一小瓶玉露琼浆,一枚两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