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轻咳一声,敛去了面上的所有变化:“回允王爷的话,这件事,皇上已经知晓了。”
允王缓步走到侯爷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语气冰冷:“是么?那本王怎么没听皇上提起过?”
侯爷拱手,视线微微下移:“许是,允王爷刚从天牢出来,所以对京中的一些事情并不了解,况且,这定远侯的位置归谁,属于候府的家事,允王爷还是少……”
“砰!”
允王抬脚踹了过去:“是本王许久不在京中待着,所以让你等忘了本王的性子?”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侯爷,无视后者神情中的震惊,继续说道:“莫说是事情没定,便是那位置定了,只要本王想,一样能叫你把位置让出来。”
院子里陷入寂静,侯爷脸上的神情几番变化,最终化作了一抹勉强挤出的笑意,然而言语上还是存了不甘心。
他开口道:“允王爷说笑了,这定远侯的位置到底归谁,还是要看皇上说话的。”
允王冷哼一声,晦暗自眼底快速闪过:“区区一个定远侯,也就废物才会一直抓着不放,滚出去,本王没走前,不许出现在本王面前碍眼!”
“是,是。”
侯爷不敢多言,爬起来就离开了。
侯夫人见状,下意识便要跟上,然而下一瞬就被拦住。
允王淡淡地说:“随意插手朝廷要事,后又搅动府邸不宁,你这个侯夫人想轻易的一走了之么?”
侯夫人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满是勉强:“王爷,臣妇并没有……”
允王抬手,示意她噤声:“本王有眼瞧得出缘由,在那儿跪着,没本王的话,不许起来。”
侯夫人神情几番变化,终是在挣扎中选择了认命,缓缓在院中跪下。
而后几人进了屋,宋姝婉颇为好奇地问:“允王爷怎得从天牢里出来了?小公主的事,皇上罢休了?”
允王理了理袖子,冷哼一声:“他可没罢休,不过是北狄前些日子跳的厉害,他不甘心,想让本王出手教训一下罢了。”
宋姝婉:“……”
允王爷就这么轻易的把缘由道出来了?
寂静中,允王落座:“不用惊讶,这事本王不说,裴寰也会跟你说,本王听闻前些日子,熏儿差点连累了世子妃,在此替熏儿致歉,世子妃可别放在心上。”
宋姝婉笑了笑,并没有接允王的话。
见状,允王也没在这件事上深究,转而说起了小公主:“本王听闻,世子将小公主带走了,不知眼下人在何处?”
裴寰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水,闻言笑道:“小公主的位置,暂时不能告诉王爷,不过另一件事,我想允王爷应该很感兴趣。”
允王垂眼,遮住了其中变化的思绪:“哦?什么事?”
“安乐村被毁那天,刺客共出现三波,其中一波是雍王,第二波是外族人,但第三波,却是和允王爷熟识之人。”
这句话一出,允王顿住:“裴世子这是,意有所指?”
“意有所指?不,我只是想让允王爷心里有数罢了。”
裴寰啜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后直直看向允王:“就如同今日,我特地去天牢将王爷接出来,王爷也猜到了背后的缘由一样。”
允王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拽过茶壶:“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本王回京就是为了熏儿,你等若是伤了熏儿,莫怪本王不给情面!”
说罢,允王喝光茶水,径直往外走:“带本王去客房。”
暗一迅速上前引路。
待房门关上,沉默许久的宋姝婉出声:“皇上真的是因为要教训北狄,才放出允王爷的么?”
裴寰不答反问:“你觉得,皇上是因何要放出他?”
宋姝婉轻哼一声:“我不知因何,但肯定不是因为北狄,另外——”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善的目光落在裴寰身上:“世子才醒没几日,伤势更是不见稳定,如此情况,你怎敢一句话都不说便出府的?”
“咳咳……”
裴寰轻咳数声:“事情比较急,我便……”
“少说那些敷衍的话,对我没用,我也知晓,世子对那定远侯的位置没兴趣,可再没兴趣,也不能因此让人笑话。”
裴寰的语气里多了些试探:“你的意思是?”
宋姝婉从怀中取出两张纸:“昨日我回房后,琢磨了一夜,弄出了两张新的方子,一张是药浴,另一张则是调养,世子的腿,该治了。”
裴寰脸上的神情微变:“我体内的毒尚未解掉,如今治腿,怕是会影响到毒素吧?”
宋姝婉弹了下方子:“放心吧,这新方子是我翻阅了不少古籍才定下的,便是影响到毒素,也不会加重,我们也别拖时间了,就从今晚继续吧。”
她完全不给裴寰拒绝的机会,说完便带着方子离去。
当天晚上,半人高的木桶里放慢了药水,药材的苦涩味随着雾气散开,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了白色的水雾中。
宋姝婉站在侧边,算着时间桶里加了一瓶药汁:“进去吧,泡上半个时辰便出来。”
裴寰在暗一的搀扶下坐进木桶,时隔几乎一年的治疗,让他的心神莫名有些恍惚,但很快这份恍惚就被身上的剧痛给取代。
裴寰抓着木桶的边缘,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起。
宋姝婉在他身后站定,语气淡淡地说:“会有些疼,但对世子的经络有好处,请世子一定要忍耐住,可别晕过去了。”
裴寰睁开眼,额头浸出的冷汗滑落,但下一瞬,他就闭上了眼,一个字都没有说。
旁边,暗一几次张嘴,终于忍不住:“世子妃,世子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么泡在药水里,会不会影响到伤口?”
宋姝婉双手环胸:“我专门加了能愈合伤口的药材,待出来后,擦拭干净便可。”
半个时辰后,裴寰被搀扶出木桶,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
宋姝婉背过身:“清理好便让他歇下吧。”
外间明月高悬,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过的,带来了一片乌云。
宋姝婉垂眼,想起如今远在边境的雍王,心头十分焦急,到底还要拖多久,才能给她的父亲和宋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