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才中午一点多,刚吃了午饭不久。
虽然如今才四月末,可黄海省干燥,紫外线强烈,只要一出太阳,被太阳照射到的地方温度就会迅速升高。
所以大家这会儿一般就在家里忙活别的事儿,比如说备种子拌肥料之类的。
倒不是农民自己怕晒,而是怕太晒了挖开的下层土壤水分干得太快,不利于种子沾染水汽好发芽。
这年头,种子都比人更珍贵,许多人家把家里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做父母的都要把种子给死死捏紧了不肯下锅。
赵橙跟着林大顺走了十来分钟,到了林家,抬头就看见正在房檐下拌肥料的林大顺奶奶彭大花。
彭大花虽说已经当了奶奶,可年纪算不上大,也就五十多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了,脸上皮子往下垮着,一双眼睛也因为眼角耷拉,看着就是个倒三角,瞧着面向不大和善。
所谓的拌肥料,就是把买回来的几种肥料按照一定比例拌好,舍不得肥料的人家还会往里面掺点晒干捏碎的猪粪牛粪之类的。
林家的日子虽然在仙女村也算是好的,可彭大花手捏得紧,肥料里就拌了干猪粪。
赵橙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彭大花正在用手掰碎晒干结块的猪粪,虽然离得远,可赵橙感觉这是一副有味道的画面。
还好林建成不是种庄稼的汉子,还把地给了林老大家里种,要不然赵橙觉得自己穿越过来就不仅仅是挨饿受穷了,徒手掰粪球这等功夫,赵橙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彭大花一抬头,也看见了正往院子里来的林大顺跟赵橙。
对于赵橙,彭大花不认识,毕竟当初相看的时候是林建成随便瞅了一眼,确定这女娃子手脚俱全脑子没病就算完事,林老大这边一个人都没去。
之后赵橙被送来那会儿彭大花倒是去了一趟,却没看清楚趟在炕床上满脸黑乎乎的赵橙。
不过村里一般没陌生面孔,又看林大顺跟着一起,彭大花一下就猜到这应该就是老二家那个病秧子婆姨。
彭大花吊着三角小眼睛上下一打量,觉得这是没好事啊,于是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你们来干啥?成天闲得没事干啊?没事干也不知道上来帮忙干活。”
一开始彭大花也就是随口一说,说完了才发现这个想法还真挺好的。
虽然家里土豆疙瘩已经种完了,可这不是还有苞米豆子么,等到下雨了还得插红薯,春种的活儿还有一大堆呢。
等到五月份种完了,六月七月就该除草追肥了,八月九月十月就是秋收,收完了又要翻地捂粪肥到地里去,总之一年都没几个休息的日子。
听说老二媳妇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是当牛做马的命,该是已经锻炼出来了。
要是家里有了老二媳妇这个免费劳动力,老头子跟儿子也能轻松点。
彭大花想得挺美的,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老二家的媳妇弄来干活了。
赵橙笑了笑,站在院子口那里也不走近了,插着腰扭头看了林大顺一眼,抬了抬下巴,让林大顺往边上让让。
林大顺等着看后妈战斗力如何,乖乖蹲到院子边的磨刀石上,双手托着下巴左右看后妈跟奶奶。
“婆婆家里缺人干活啊?那正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那我这就叫大顺接了二顺过来,下午我就上山给婆婆干活,咱娘仨好歹也算是有了口饭吃了。”
要是干活就能有饭吃,赵橙还真不介意,反正她只答应干活,又没说要怎么个干法。
穿过来一天的功夫就饿得肚子里蛔虫都饿死了,能占口便宜饭也算是赚了。
彭大花一看赵橙还真一口答应了,可这话说的,居然还要带两个拖油瓶上来一起吃饭?美得她!
彭大花脸一垮,冷哼一声,“哎呀这是儿媳妇都使唤不动了,老二娶回来当菩萨供着啊?干点活还要吃饭,谁家也没这个道理。”
赵橙哈哈一笑,笑得特别假,俗称皮笑肉不笑,“谁家菩萨像婆婆你儿子这样供啊?菩萨还不得气到自个儿碎了趁早回天上去啦!谁家有白干活不给口饭吃的道理?婆婆你跟我说,到时候我也好找那户人家帮我挑水砍柴做点儿苦力活呗。”
彭大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上一用力,捏着的粪块就碎了,“说吧,上来干啥?嘴巴利得跟刀子一样,生来就是尖嘴样儿!”
说人嘴巴利,尖嘴,都是嫌弃人的话。
赵橙也不生气,就当人家夸她口才好了,“家里那么多活儿我又不是闲得慌,要不是有事我也懒得上来。婆婆,我看家里没个罐子坛子的,今儿一问才知道家里能用的东西除了一张搬不动的炕床,其他的都被婆婆拿光了。先前婆婆说家里没个大人,所以帮着管了,现在家里也有大人了,婆婆该把东西还回来了吧?”
林大顺瞅了后妈一眼,家里除了炕床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嘛。
彭大花一看,哟,这是来找茬要东西的?顿时气乐了。
扔了手上的粪块,彭大花站了起来,双手一插腰,嗓门洪亮中气十足,“谁拿了谁拿了?大顺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谁拿你家东西了?就你们那破房子里,连个偷儿都懒得进,能有什么好东西?明明就是自己家没东西,还想赖到老娘这里来是吧?”
赵橙早有准备,一点没被吓唬到,不就是骂架嘛,谁怕谁?
“大顺吃你那儿的啥了,谁是大顺的外啊?大顺要是狗东西,婆婆不就是老母狗了!婆婆可算是知道建成家破了?那破房子还不是那谁家缺心烂肺的偏心眼儿老货分家给分过来的,还说什么建成住新房占了大便宜。我呸!不要脸的狗玩意儿!”
“婆婆啊,你活得久又是咱仙女村的老东西,该是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吧?儿媳我是个新来的,怕生得很,又没个人说话了解情况,现在只能盼着婆婆帮我搞明白了。”
彭大花气得啊,脸都涨红了,手指着赵橙抖啊抖,“你、你骂谁老东西呢?!”
赵橙啧啧两声,“婆婆,你耳朵不行了啊?我说你啊!”
彭大花弯腰就要找东西打人,赵橙看起来吓了一跳,“婆婆你干啥?要打人啊?可怜儿媳妇才进门一天,就要被婆婆打死了哎!婆婆,我到底哪里说错了,让你这么气?还要人命啊!”
“你骂我老东西你个g妇还有脸问我?!”
“哦婆婆,你说这个啊,那儿媳妇没读过书,不知道咋说嘛,那我以后就说你不是东西。”
彭大花更气,拿了旁边的扫帚就要冲过去打,这还没跑两步呢赵橙就开始扯着嗓子喊起来了,什么“哎哟哟打死人啦”、“婆婆虐待新媳妇啦”之类的,咋咋呼呼又分外凄惨的样子,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家恶婆婆在打人了。
甭说林大顺了,就是彭大花都被吓唬住了,拿在手里的扫帚感觉有点烫手。
可就这么算了,彭大花又觉得丢脸,于是站在原地开始跟赵橙对骂。
可惜彭大花翻来覆去就那些个不讲理的粗话,什么“g妇烂嘛批破鞋biao子塞炮眼儿啃牛屎”之类的话。
相比较而言,赵橙那里就骂得更精彩了,不仅骂得调子错落有致悠扬婉转,还字字清晰听着就有理,至于话里时不时出现些个什么骂人的话,那人家也是指着桑树在骂,轮到槐树的时候人家还一直在婆婆婆婆的叫,多讲礼啊。
外面闹得这么凶,在房里休息的人也不是死了,不过大伯林建国跟公公林大河知道外面来的是老二家的新媳妇,不好出来掺合。
也就老大媳妇张兰芬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从堂屋里出来了,“妈,吵什么呢,吵得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