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破(七)
挂完电话,沈寂没有片刻耽搁,径直回卧室穿衣。一室漆黑,怕吵醒正在熟睡的姑娘,他并未开灯,坐在床沿边上拿起上衣长裤往身上套,动作利索,神色冷峻,没发出半点声音。
最后,他扭头看了眼床上的温舒唯。
黑暗中,窗外的路灯透进点点微光,将姑娘素净雪白的脸蛋儿轻柔笼罩。她闭着眼,睫毛垂下来,两边嘴角轻微上扬,沉甜好眠,不知梦见了什么。
沈寂安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姑娘,眼神不自觉便柔下来。
片刻,他低头在她嘴角落下了一个吻。极轻极轻,蜻蜓点水般。
房门开了,又关上。静谧空间里响起一阵轻微的“砰”。
沈寂出去了。宿舍内重归安静。
温舒唯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事实上,在沈寂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她就也跟着醒了。
温舒唯看着天花板上未亮的白炽灯,脸色微茫,目光有些怔然。
窗外忽然刮起好大一阵风。满院的树和树影都在风里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天上的浓云被吹散,露出一弯残缺的冷月。
月光如水。
数秒后,温舒唯在床上翻了个身,定定望着那镰月。
其实,这一晚,温舒唯其实已隐约感知到,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将会发生什么。但,她不曾料到的是,这个“某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沈寂回来了。
走廊上隐约传来脚步声,沉沉的,很有力,步伐急却稳。温舒唯彻夜未眠,但在听见门锁被钥匙转动开启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和离去时一样,沈寂的动作仍旧很轻。
温舒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听见那阵脚步声在宿舍门口停片刻,紧接着便进了卧室。一阵衣衫O,随后,被子掀起一角,同时床外侧空间在沉重压力的作用下深深下陷,熟悉的滚烫体温携带着寡淡清冽的烟草味,将她卷入怀中。
沈寂双臂揽紧她,唇印在她光滑舒展的眉心处,沉默而轻柔。
温舒唯心尖猛地一颤,睁开眼看他。出去的几个钟头,他显然没有片刻休息,面容虽俊朗平静一如往常,不见疲态。但身体骗不了人,那双浅棕色的眸子肉眼可见地横着几条血丝。
“醒了?”沈寂直勾勾注视着她,一笑,整个人又恢复成往日那吊儿郎当三分流气的样子,并无丝毫异状。
“唔。”温舒唯这厢也整晚没睡,但不知为什么,她这会儿精神状态竟还不错。看见他笑,她不由自主便跟着弯起唇,挪了挪,往他身边贴得更紧,两只细胳膊也自然而然环住他脖子,嘟了下嘴,“你昨晚上不在,我都没有睡好。你去哪里了?”
这嗓音软绵轻细,在跟他撒娇,并不夹杂丝毫的抱怨责备。
沈寂低头,浅笑着,唇轻轻啄了啄她挺翘的小鼻尖儿,“出去办了点事。”
听见他的回答,姑娘微抿唇,不言不语,一双晶亮的明眸定定望着他。
沈寂安静地与她对视,冷冽清定的眼睛里蕴着一丝很浅很浅的笑意,眸色很深,亮得迫人。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黑亮。
数秒后,温舒唯开口,轻声问:“那办好了么?”
“快了。”沈寂淡淡地答。
温舒唯平静地点了点头,笑笑,并不再深问其它。她了解沈寂。他为人坦坦荡荡顶天立地,能让她知道的事,便绝不会隐瞒,而那些不愿或不能让她知晓的,再如何追问也是枉然。
“今天是周六,我等下得去酒店看看晓红。老何还没脱离危险,她估计又是整修没睡觉,偷偷抹了一晚上泪。”她换了个话题,娇小的身子整个儿腻进他怀里,轻叹着说,“你如果有其他事要忙就去忙吧。”
沈寂手指勾起她下巴,唇贴在她唇上,吻了吻。道:“我跟你一起去。”
温舒唯诧异,眨了眨眼,“你今天不用忙工作么?”
“不用。”他说着,像有些疲乏,俯身把脑袋埋进她香暖柔软的颈窝,拱了拱,再开口时带上浓浓鼻音,懒洋洋道,“给自己放个假。”
知道她颈窝敏|感,他故意坏心眼地呵热气儿。温舒唯痒得小脖子直往后缩,根被烫了似的。边躲边伸出只手隔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惊道:“怎么忽然想给自己放假呀?”
“陪我小宝贝儿啊。”沈寂调子散漫,在她脸蛋儿轻轻啃了口,又贴近她耳朵,嗓音低哑充满暗示性地说,“今儿我就你温舒唯一个人的,任你搓扁揉|圆尽情享用,你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
温舒唯听出这人话里的弦外之音,霎时羞得脸蛋儿通红,没忍住,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小声羞斥:“什么搓扁揉|圆尽情享用,听不懂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沈寂盯着小丫头脸上两朵红云,轻轻挑了下眉。撑身坐起来坐在了床上,背靠床头,伸出双手,大掌慢条斯理扣住那段不盈一握的细腰。然后在姑娘茫然不解的目光中,往上一提,把她娇小的身子轻而易举地整个提溜起来,放到了自己腿上。
身高差体型差摆在那儿,姑娘就算是坐在沈寂怀里也只能仰着脖子瞧他。她脑袋抬高,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顿了顿,然后完全是长时间习惯后的下意识动作,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腰,贴近他,坐好,软软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柔顺温婉,乖得很。
沈寂低头吻了吻她头顶黑发,食指勾住她的小下巴挑起来,在她耳边,低声似笑非笑地道:“搓扁揉|圆尽情享用,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今天,我可以教你――”说着,指尖若有似无滑过她粉色耳垂,“怎么在上面。”
说来惭愧,温舒唯堂堂一个新闻系高材生,知名大记者,在听完沈寂暧昧不明的话后,她竟然反应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番多么生猛的虎狼之词。
温舒唯:“……”
短短零点几秒,温舒唯一僵,直接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耳朵尖都烧起火来。她由衷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块儿烤蛋糕,这会儿已经羞窘到融化。
在这种羞窘情绪的支配下,温舒唯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竟猛地飞扑过去,狠狠一口,用力咬在了沈寂下巴上。
吧唧。
沈寂:“……”
沈寂倒吸进一口凉气,眯了眯眼,垂眸,视线自上而下地看着咬住自己下巴的小树袋熊。他低声,不太清晰地说:“松口。”
小树袋熊满脸不屈,乌黑分明的眼毫无所惧地仰盯着他。不为所动。
“数三声。”沈寂压低了嗓子,调子沉得危险,“再不松,今晚上老子让你一个星期出不了门。一,二……”
数字“三”出口的前零点一秒,温舒唯终于屈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两排牙齿。
沈寂伸手揉下巴,然后一把拽过她,大掌隔着卡通睡裤轻轻打了这姑娘两下,沉声:“小丫头片子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敢咬我。你属狗的?”
温舒唯一点儿也不疼,冲他扬起下巴,小声:“谁让你总是调戏我。”
沈寂眼里满是宠溺的浅笑,把她揉进怀里,吻她的脸蛋儿和唇,一下不够,又连亲了好几下,懒洋洋说:“老子就喜欢调戏你。”
温舒唯瞪眼:“……”
“就喜欢看你害羞脸红。”
“……”
“就喜欢看你因为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他说着,忽然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闭着眼,嗓音忽然便沉了下去,微哑,很轻,“这辈子喜欢不够,我还想喜欢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沈寂最后的两句话,毫无征兆,教温舒唯心里一阵接一阵地抽紧。
她一阵怔愣。
就在温舒唯出神的当口,对方唇已经离开。
“乖,起床了,收拾收拾。”沈寂语调宠溺,嗓音就贴在她耳朵边上,低柔得要命,“我们先去看看老何媳妇儿。”
温舒唯问:“之后呢?”
“之后,”沈寂笑,手指轻轻捏住她软嘟的颊,轻轻一挑眉,又恢复成一贯松散随意漫不经心的腔调,“你男人带你去约个会。”
海军陆战队的驻地离赵晓红住的酒店,车程约四十分钟,沈寂和温舒唯到酒店时将近九点,三个人一起吃了个早餐。
赵晓红的状态依旧有些糟糕,眼部红肿,看着十分憔悴。但比之前还是好了许多,早餐时,她勉强吃下了一个鸡蛋和半个馒头,能看出在努力地振作精神。
九点多,沈寂等人到达医院。
何伟昏迷着。ICU的护士说,何伟在昨天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醒过来一次。确切地说,也不算完全清醒,而是伤者在半梦半醒间恢复了些意识。时间很短,大概两分钟左右。护士告诉他们,在这极其短暂的一百多秒时间里,何伟口中一直念着“晓红”两个字。
听完护士的话,赵晓红再次泪湿眼眶。
温舒唯则陷入了沉默,心情复杂。她与何伟只见过两面,对他知之甚少,但从很多细节都能看出,这个从蛟龙退役的特种兵战士,深爱妻子,对国忠诚,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
在医院门口随便吃了个午饭,沈寂温舒唯一道将赵晓红送回了酒店。
随后,沈寂带温舒唯去了一个叫做“梅浪滩”的景区。
梅浪滩是亚城一个很小众的风景区。驱车前往梅浪滩的途中,温舒唯在网上随便搜了搜,发现关于梅浪滩的信息少之又少,推荐信息只有寥寥几条。似乎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叫做梅浪滩的地方。
温舒唯点进第一个弹出来的搜索词条,是关于梅浪滩的简介。搜狗百科上只有很简单的几句话――梅浪滩,位于亚城东部,景色优美,水清沙幼,环境清静,可供游客们滑浪游泳,欣赏海景。
一路上,沈寂安静地开着车,神色平定,从容自若。
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黑色SUV行驶至一处海滩附近。温舒唯透过车窗朝外远眺,天是蓝色,海是比天更深几分的蓝色,海天相接处天然形成一条平直的线,海面波光粼粼,海鸟的鸣叫声与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交织着,依稀传来。
海风静拂,海浪温柔。
海滩上没什么人,坐在车里朝西北方向望,能看见数十栋色彩斑斓的小洋房,错落有致地排布着,有的外墙是浅蓝色,有的外墙是灰粉色,小坡路上有两道身影,背着背篓的老奶奶牵着几岁的小孙子,小孩儿老人漫步在缱绻光阴中,一个长大,一个老去。
阳光下的彩色小镇和海滩风景,有光,有海,有人家。乍一瞧,竟教人生出误入安徒生笔下童话世界般的错觉。
温舒唯一时看得出神。
“到了。”沈寂停车熄火,往前方的海岸抬了抬下巴,淡声说:“瞧见前面那颗大石头没?”
温舒唯看了眼,点头,“嗯。怎么?”
“过去等我,可以在附近随便转转。”沈寂说。
“那你呢?”
“我去那边的村子找地方放个水。”沈寂语调散漫,说完,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头,“放心,不会扔下你跑路。”
温舒唯静默片刻,点点头,下车,走到礁石旁。
周围风景如画,人走在沙滩上,仿佛置身于油画当中。
温舒唯面朝大海站定,仰起头,闭上眼,海风迎面吹来,她一头黑发和浅色长裙在风中翻飞。海面掀起细微涟漪,浪花轻轻拍带着岸边礁石。她张开十指,海风从她指缝间穿过,微凉的,柔软的。
突的,不知哪里响起一道嗓音,散漫随意,低沉好听,带着声音主人一贯的几分痞气,懒懒地唤她:“G,小温同志。”
温舒唯循着声音转过头。然后,目光一震。
沈寂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旁。一身纯白色的海军礼服,军帽、军靴,穿戴得整整齐齐,左肩处坠麦穗流苏,一手拿捧红色花束,一手拿着个蓝色戒指盒,军装笔挺,铁骨铮铮,挺拔得就像一棵生长于天地间的劲松。
帽檐下,他唇角很淡地勾着,俊朗容颜微微含笑,盯着她,目光很深。
温舒唯:“……”
温舒唯错愕,怔怔望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身白色海军礼服的男人嘴角含笑,须臾,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定定望着她,仰视的角度,神态语气,认真得近乎虔诚。他说:“很久以前,一个不懂事的混球小子,惦记上了隔壁学校的漂亮优等生小姑娘,这一惦记,就是十年。”
“……”只一瞬,温舒唯鼻头一酸,视线模糊。
沈寂眼眶微润,沉声,一字一句道:“温舒唯同志,我是沈寂,是一名军人。我向你宣誓,对国家忠诚,对你忠贞。不辜负国家和人民的嘱托,不辜负你。我这一生,愿把生命和一腔热血献给祖国,把我的心和灵魂献给你。我爱你胜过生命和一切荣誉。温舒唯,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