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兰翠这般痛哭,还是有些用处的。
虽然宣州人都知道钱家与林家断了亲,但即便是断了,那也是亲,说不定哪天就又续上了。
所以,衙门里的人没有为难钱家兄妹,例行公事地询问之后,便将他们放了出去。
已经跟钱家断了亲的林康年,此刻正坐在林家内宅凉爽的堂屋内,一边吃冰镇水果,一边看孩子们热闹。
阿衡和阿冬两兄弟一个演火海,一个演隔离带,林如梅站在旁边充作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着灭火经过,逗得一家人都快笑倒了。
作为大事件的主要策划者,林如玉觉得妹妹弟弟们演得夸张了,不过她却美滋滋啃着甘甜多汁的石榴子看热闹,并不纠正他们。
因为没必要。他们高兴,听的人也开心就好。
一贯沉稳的房老爷子也罕见地亢奋了,「去年那批的染色细绸可还有剩余?我想做一幅宣州官民齐心灭火的诗画」
林如玉吐出石榴籽,笑道,「还有三匹上等的,就放在库房里……」
「娇娇先歇着,作画不急。」房老夫人听外孙女声音沙哑,心都疼了。
「我让丫鬟去拿,很快的。」林如玉已经在城外待了一日一夜,基本没合眼睛,回到家后她觉得嗓子冒火周身疲累,恨不得立刻躺在床上睡着。
因病过十几年,林如玉十分注重养生。但这两日与山火赛跑,她也顾不得歇息了。
这两日忙碌,是值得的。
林如玉越想越开心,美滋滋道,「外祖母,我们救下了数万亩稻子,下个月就能收稻谷了。」
「娇娇办了件利国利民的,了不得的大事。」房老夫人给外孙女剥葡萄,喂到她嘴里。看她美滋滋吃葡萄,房老夫人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继续剥葡萄投喂。
「是十万亩。」卢玉春昨日也跟去城,帮忙外烧水、做饭。参与了这样史无前例的大事件,让她格外激动,「是衙门的书佐大人亲口说的。他说若是扑不灭这场山火,宣州城外十三万亩水稻,两千多万斤粮食都将化为灰烬。」
这个夸张了,真太夸张了。林如玉吃着酸甜的葡萄,心里默算。宣州城西有三万亩水稻田已经是顶天了,哪来的十三万亩。
莫不是,书佐大人把宣城所有的稻田都算在内了吧?
林如玉觉得多了,二婶温氏却觉得少了,「娇娇出的这个灭山火的主意,以后还指不定能救多少人和良田呢,往少了说怎么也得上百万亩!这是大功德,咱们宣州的州志上,肯定会有娇娇的名字。后世子孙,千秋百代都能牢记通过州志牢记此事。」
二婶太夸张了,不过林如玉发现家里人却一致点头。不行,不能再说下去,再说自己的大名就不只写进州志,连大夏史书都要有浓墨重彩一笔了。
林如玉强行转移话题,「救火让大伙的士气高涨,饶州再想派人来宣州闹事就难了。」
用冰镇水果镇住了火烧火燎的嗓子后,林父赞同女儿的话,「不错。经此一战,宣州民心大振,叛军休想攻破宣州城了。岳父,小婿觉得安王的气数尽了。」
房老爷子捋须点头,「民心所向即是天意所归,安王假造贤名背地里却行丧尽天良之事,早已失了民心。右侯卫擒住安王,是早晚的事。」
有此想法的不只林家人,宣州百姓的精气神,被这场与大火的抗战提振。街头巷尾、茶馆里又传出久违的说笑之声,四处透着轻松愉悦和希望。
似乎,这场战乱马上要结束了。
唯有穿街巷钱家,一片凄风惨雨。
被婆子接回来的钱兰翠坐在堂屋里,委屈得掉眼泪,昨日被火燎了头发的钱宝翠用帕子包着头,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外边干了一日掉价子又丢面子的事儿,钱才明此刻的心情糟透了,「等朝廷平乱之后咱们马上走,这破地方我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林三姑骂道,「想得倒美,家里遭了贼,银子都被偷了,买米的钱都不够用,哪来的银子搬家!」
钱才明等大眼睛,不敢置信问道,「您不是一直在家待着么,怎会丢银子?何时丢的,丢了多少?」
钱兰翠顾不得哭了,抬头盯着姐姐钱宝翠看。见钱宝翠低头不动,眼睫毛却眨得飞快,钱兰翠就觉得丢银子的事儿肯定与她有关。
银子藏在林三姑睡觉的屋里子,家里天天有人,屋里也没有被翻乱,所以偷银子的肯定是内鬼。林三姑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女和钱婆子,看着哪个都像贼,「银子是你们哪个拿的?」
见没人吭声,林三姑怒得拍桌子,「翻,一个屋挨一个屋地翻,我就不信银子还能长腿跑了。」
钱兰翠心中着急,因为她那屋藏藏着她一文文攒出来的私房钱,现在也有二两多了。若让母亲发现,她就完了。
钱兰翠的目光在钱婆子和姐姐身上转了转,还是决定把钱婆子推出去。
这倒不是因为她对钱宝翠姐妹情深,而是钱兰翠知道这银子恐怕早就被栾九骗走了。所以拉出姐姐也无济于事。
「娘,肯定是钱婶子偷的,女儿发现她早就生了二心,您让她去买菜,她都会偷偷扣下不少钱,不信您可以派人到她房里搜。」
钱婆子立刻跪地发毒誓,「夫人,冤枉啊,奴婢若拿了您放在房里的房间里的银子,就叫奴婢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您这意思是说本姑娘冤枉你了?」不等母亲开口,钱兰翠已经叭叭叭开口与钱婆子斗了起来,「你且说,你那没拿过我母亲房里的银子?你仍旧发毒誓我就信你。」
「奴婢当真没有……」
「够了。」林三姑不让两人再吵下去,她瞪了一眼钱婆子。钱婆子手脚不干净喜欢贪便宜不是一两年了,林三姑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家里困难,就不能再姑息她了。
于是,林三姑耷拉下眼睛,吩咐道,「就从你房里开始搜吧。」
钱婆子吓得心都凉了,因为她那屋子里不能见人的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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