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彘的喊声刚落,王美人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只见王美人蹲了下来,然后伸手就在刘彘胖胖的脸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哎哟,阿母,你掐我做什么?”
“彘,何故忤逆至死?”
“阿母,阿父让孩儿死,孩儿不得不死啊!”
王美人又气又急,狠狠地打了他两下,然后对着那些內侍说道:“且在这里等着。”
说完,王美人就朝着宣事殿走去。
只见她一边走一边将头上的金钗等饰物一一拿下来,然后随手就丢弃在路上。
就这样,一个披头散发的王美人就出现在刘启面前。
刘启见到她这个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问道:“美人何以这般模样?”
王美人伏地大拜,答曰:“彘有错,但罪在奴家,故而奴家愿替胶东王自尽!”
刘启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又看看旁边站着的刘通,说道:“胶东王唆使手下将上林苑里的大兽私自放出,致使上林苑四周的百姓白日遇虎,心生恐惧。论罪,当诛。”
王美人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说道:“陛下,彘唆使手下将大兽放出,可有百姓因为这些大兽伤及性命了吗?”
刘启摇头,心说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王美人又说道:“陛下,既然大兽还未曾伤人,陛下为何要先杀子啊?”
刘启哼了一声,道:“竖子任性妄为,若是今日不杀他,日后必成大患。”
一听这话,王美人瞬间火了,心说你还好意思说他任性妄为,当年你和吴太子贤玩耍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悔棋这样的小事,你就抡起棋盘把人家吴太子贤打死了。
孝文皇帝也没把你怎么样啊!
要说彘任性妄为,我看都是跟着你学的。
可当年打死吴太子贤的事情是刘启的逆鳞,是谁也不敢提的事情。
王美人自然知道这时候说这件事,自己和儿子的下场恐怕是当场被捶成肉泥。
“陛下,彘犯错,罪在奴家没有好生管教他。若陛下肯放过他,奴家愿意亲往上林苑,以身饲虎。”
王美人确实聪明啊,一个劲的说刘彘有错,但罪在她自己。这样,就给刘启一个子不教父之过的想法。
刘启也确实这么想了,可他想的却不是自己的“过”,而是竖子类我。
同样的任性妄为,同样的不服软,让刘启想起当年自己打死吴太子刘贤的时候,也是一副死不认罪的样子。
这吴太子刘贤棋风不正,自己幸亏当年打死他了,否则,他阿父吴王刘濞起兵造反的时候,这人就是他阿父的帮凶。
刘启这想法也是让人醉了,他就不想想,若是他没有打死刘贤,说不定刘濞也就不会造反了。
不过,事情很难说,刘濞带头造反,是因为刘启想要削藩,和刘贤的死关系不大。
王美人说出“以身饲虎”的话以后,就泪眼婆娑的看着刘启,样子很是可怜。
这样子,这眼神,让刘启有点绷不住了。
他看了刘通一眼,那意思是该你说话了。
刘通会意,赶紧躬身行礼,说道:“王夫人请起,陛下并非是一定要胶东王自尽,而是想让他接受一个教训------”
“啊?”王美人瞪眼看向刘启。
刘启点点头,道:“美人起来吧,朕就是想吓唬吓唬他,省的他整日闯祸。不过,朕不会收回成命,朕就是要让他整日看着那把长剑,让他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王美人放心了,赶紧站起来说道:“陛下,我看他倒是没害怕,奴家却是被吓得不轻。”
刘启哈哈大笑,王美人转头擦泪。
外面,刘彘站在这里已经是等了很久,捧着长剑的胳膊也是酸了。于是,他索性把长剑立在地上,然后就靠在一名內侍的腿上休息。
又等了许久,王美人还是没有出来。刘彘看看天色,然后对宣事殿的內侍说道:“我看今日就算了吧,就要关城门了,咱们明日再去好了。”
说完,刘彘指指安车,说道:“送我回猗兰殿。”
內侍无人敢动,和王美人一同来的那几名侍从则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宣事殿的方向。
也是啊,阿母还没出来,自己就这样走了不合适。
于是,刘彘把长剑抱在怀里,直接坐在地上,靠着內侍的腿闭上了眼睛。
几名內侍看着他,都是暗暗摇头。
真是心大啊!皇帝赐他自尽,他竟然能这般坦然,这位小诸侯王也是没比的了。
天色擦黑,王美人终于出来了。
看到刘彘已是睡着了,王美人就把刘彘连同那把长剑都抱上安车,然后她在侍从的搀扶下,也上到安车上。
“回猗兰殿。”
安车隆隆而去,刘彘却睡得十分香甜。
宣事殿内,刘启却显得有些激动。
他对刘通说道:“此子行为虽是荒诞,可细细想来,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刘通说道:“陛下,臣也这么认为。胶东王只有六岁,竟然知道我汉的战马远远不如匈奴人的战马,便想着为我汉养马,想让我汉的战马与匈奴人的一样。”
刘启点点头,道:“我汉的战马确实不如匈奴人的战马,孝文皇帝在时,曾下令扩建三十六处厩苑。可数十年下来,靡费颇多不说,我汉的战马依然没有起色。可见,想让我汉的战马与匈奴人的战马一样,此事很难办到。”
“陛下,虽难也要做。不然,我汉将永受匈奴人的欺负。”
刘启没有说话,他知道大汉不缺猛士,也不缺弓弩,缺的就是战马,能驰骋千里大漠草原的战马。
可这战马的事情------真的很难办啊!
难办也得办。太尉上奏说,匈奴人以和亲做幌子,实则想在今秋进军燕代等地。
可见,和亲真的换不来匈奴人片刻的消停。
不仅仅如此,每次和亲送予匈奴人的巨万资财,也成了匈奴人出击大汉的本钱。
想起来就窝火,区区一群匈奴人,年无四季之分,记事则以口口相传,竟然使我汉对他束手无策。
“宗正,匈奴人真是可恶之极,来此觐见的使者竟然是倨礼不拜------”
“陛下,匈奴人轻视我汉已久,自高后起,匈奴来汉使者就不脱帽,以示倨傲。”
刘启哼了一声,道:“匈奴人依仗弓马之利轻视我汉,我汉必将以弓马之利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