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凤一回到后宅,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歇口气,就被尤楚红给喊了过去。
尤楚红就盘腿坐在草庐精舍里的蒲团上,闭着双眼,那根碧绿的碧玉拐杖,就横放在她的身前。
“祖母!”独孤凤小嘴一撇,带着几分委屈,怯生生地喊了声。
尤楚红双眼都没有睁开,淡淡地问道“怎么?受委屈了?”
“嗯。”独孤凤答道。
尤楚红冷哼一声,声音冷得如寒冰迸射,问道“是宇文家的什么人如此大胆?”
独孤凤犹豫了一下,答道“是宇文无敌,还有那个影子刺客。”
尤楚红倏然睁开双眼,透出一道寒芒,正要说话,却惊奇地上下打量着独孤凤,脸色转为柔和,变成那个心疼孙女的老太太,柔声说道“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独孤凤不敢隐瞒,把遇到宇文无敌和影子刺客的事叙说一遍。只是她隐去了与罗飞羽之间的事。
“你受过伤?”尤楚红一下子就抓住关键,“是那个罗神医为你疗伤?”
独孤凤脸上一红,点点头。
尤楚红招呼独孤凤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闭目把脉片刻,幽然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祖母,我……”独孤凤怯怯地说道。
尤楚红睁开双眼,看着独孤凤,伸手轻抚她的长发,柔声说道“凤儿,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那个姓罗的小子,的确是惊艳之才。如若……他能有几分攻进洛阳的可能,把你嫁给他,也不算是辱没门庭。只是他在江淮,鞭长莫及啊。”
独孤凤红着脸,低声说道“他……救了我,我与影子刺客交手受伤,恰好又适逢修炼关口爆发,危在旦夕,是他……为我疗伤……”
尤楚红看着独孤凤,满眼都是爱怜之意,柔声说道“唉,我又如何不懂得。我们独孤家,本就是胡人血统,又不像那些汉人那样,那么拘泥于礼节。只是这个样子,便宜了姓罗的那个小子,委屈了你罢了。”
“祖母!”独孤凤满脸通红,连脖子根都羞怯得粉红一片。
她才明白过来,祖母早就看穿了她的底细,看穿了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没事,你没事就好,”尤楚红说道,“只是这事,就你我知晓就是了,不要让他人知晓。”
独孤凤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待得脸上红晕消退,她抬起头说道“在天津桥上,有两位女子相约会面,她们的功力,犹在我之上。罗神医说,那可能是慈航静斋和魔道传人现世了。”
“她们是什么模样?不要有遗漏,仔细回想一下!”尤楚红脸色沉凝,皱眉问道。
独孤凤细细描述一遍,尤楚红长吁一口气,沉吟道“罗小子眼光不错。那个背剑的女娃,只怕就是慈航静斋派出来的传人。如此说来,与她见面的,只怕就是魔门两派六道中的阴葵派传人!两派传人现世,天下大乱将至啊!”
就在这时,草庐精舍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婢女在门外禀道“启禀祖母,老爷请祖母过去,二老爷身受重伤……”
话音未落,尤楚红直接从地上飘飞起身,身形一晃,就手提碧玉拐杖,窜了出去。百忙之中,她还没忘了扔下一句话“你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独孤凤不敢耽误,也是展开身法,回到绣楼,换了身干净衣服,急急赶了过去。
偌大的房间里,已有不少人,都是独孤阀里的有头有脸人物。阀主独孤峰和三弟独孤霸分左右,扶持着身受重伤的独孤盛,让他勉强坐好。在独孤盛背后,尤楚红伸掌抵着他的后背,正在运功为他疗伤。
独孤盛脸色一点点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缓和。一屋子的人都悄然松了一口气。
尤楚红收回手掌,睁开双眼,站起身来。独孤凤忙抢上去,伸手扶着尤楚红。
有她在的地方,这份殊荣就是属于她的,没有人能代替她在尤楚红眼里的地位。
“霸儿,扶你二哥去榻上躺着,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尤楚红手扶着碧玉拐杖,忧愁满面。
这么一屋子的子孙,她却看不到一个人能挑起大梁来。
独孤峰小心地说道“母亲先歇着,小心你的旧疾。”
尤楚红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我的旧疾,已经好了!”
独孤峰还没反应过来,满屋子的人也都懵逼中,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份量。独孤凤扶着尤楚红,到木圈椅上坐好,尤楚红说道“凤儿找到的神医,为我治好旧疾,当也能治好盛儿的伤势。”
“祖母,只要神医没有离开洛阳,我一定能找到他,请他来为二伯疗伤。”独孤凤连忙说道。独孤策有些狐疑地看看独孤凤,欲言又止。
尤楚红点点头,转向独孤霸,说道“霸儿,你陪着策儿去一趟太原,为老姑奶奶祝寿,也见见李阀的人,为独孤家多留条后路!”
“是,准备好寿礼,我和策侄就出发。”独孤霸说话如铜锣在敲,中气十足。
尤楚红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寿礼连夜准备好,明日一早就出发!路上小心些!还有,一路上收敛些,莫要到处沾花惹草!”
独孤霸在尤楚红的目光逼视下,低下头,再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独孤凤微微低头。心知肚明。祖母这么安排,也的确是要办这些事,但也是为了支开独孤策,这样才方便罗飞羽入府为独孤盛疗伤。
不然独孤策和罗飞羽碰上面,终究不太好看。
……
洛阳一夜纷纷扰扰,全城无眠。
直到天明,这股纷乱还没有止歇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宇文化及点燃了这把火,拉开乱局的帷幕,却没那个能力约束住手下,无力掌控东都!
快马在驰道上来回疾驰,马上骑士纵声高呼“昏君杨广已死!”
这本来是个大好的消息。
可是这个时候,洛阳城里家家户户紧闭大门,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没有人有这个心情出来庆贺。
宇文阀控制下的禁卫军,在夜色的掩盖下,在皇城发动兵变,杀死昏君杨广后,就失去约束,在城里肆意烧杀劫掠。
罗飞羽站在客栈二楼房间窗口,看着窗外,洛阳城里,到处冒起浓烟火头,处处传来惊叫惨呼。
宇文化及还是太残暴短视了些,心太急了些。昨天他才刚刚复出,当夜就大肆展开报复,杀了昏君杨广,谋求自立。
现在洛阳这个样子,他肯定是保不住的。等到了长安,只怕长安老百姓能逃的事也都逃得差不多了。
客栈一楼,也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在大吼大叫“钱拿出来!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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