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镛在谈德丝行工作了几年,由于自己努力刻苦,也掌握了一点丝绸行业的一些基本门道。丝的韧性、质地、色泽,它们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等等,也受到了谈老板的信任和器重。
结婚以后,毓惠不仅没有大家闺秀那种娇生惯养的习俗,反而显得温柔体贴,贤惠,吃苦耐劳,努力操办家务,孝敬公婆,还在事业上为丈夫出谋划策。
清代道光年间,清政府于苏州、杭州设有两个丝绸织造局,在南浔设立京庄,收购辑里丝运往苏、杭织造局,那是官办的丝行。还有一家广东商人开设的叫广庄,他们收购了辑里丝用大型商船运往上海或者广州出口欧美诸国。当时南浔丝行上,大大小小的丝行不计其数。通律桥畔是京庄、广庄丝船开航的起点。
一天,刘镛对妻子毓惠说:年底了,我认为,为人家打工,永远是个打工者,泥鳅本事再大,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打工者永远发不了财。反正丝绸行业就这点门道,帮人家干活,还不如自己干。明年我想出来自己干。就是你干爹干妈那边难于开口,他们平时对我们不薄,我担心他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毓惠非常理解自己的丈夫,于是说: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反正,我们现在也有些积蓄,干妈还有给我的压箱钱,虽然不多,小本经营,自己做,也比帮人家干强。干爹干妈想法肯定是有的,以为对你不好才出来自己干的。但迟早也会有这一天,那我先去向干爹干妈透透风,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反应。按理说,干爹干妈也是太强大了的人,也应该理解。就是一下子找不到像这样的一个人,那倒是真的。我去试探一下再说,反正说话又不要什么本钱。嘻嘻。
刘镛笑着说:那只得难为你了。
毓惠笑着说:谁叫我是你老婆呢。
一天,毓惠包了一点荠菜馄饨,来到“谈德昌丝行”。
一进门,毓惠看见谭夫人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手中数落着佛珠。
毓惠亲切地叫了一声干妈,谈夫人才慢慢睁开眼睛,说:哦呦,阿惠啊,你有几天没有来了么。
毓惠笑着说:我才三天没有来呀。
谈夫人撅着嘴说:三天三天,我感到你有好几天没有来了,你出嫁以后,我感到家里冷清了许多。
毓惠说:那以后我多来陪陪您。
谈夫人说:我是过来之人,明明白白的。你也有一个家,阿镛家里又管不了,今后有了小孩,家里会更忙,哪有时间来陪我呢。
毓惠笑着说:那是以后的事,呶,今天给你们包了一点荠菜馄饨,你和干爹最喜欢吃的。
谈夫人笑着说:你说得倒也是,你上次拿来的连你干爹都说好吃,还有荠菜嵌油豆腐,也蛮好吃。连你干爹都说你的手巧。
毓惠说:其实没有什么,荠菜地里有的是,我挖来洗干净,放了一点香干,扁尖笋,所以特别鲜美。
谈夫人笑着说:难得你那么用心,也算没有白疼你。
毓惠说:人心都是肉做的,就是养一条狗,也是对主人知恩的。接着又说:我今天来有一件事情,有件事想对您们说,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谈夫人笑着说:在干妈面前你有什么不好说的?是不是家里有点拮据?
毓惠说:那倒不是。这几年,您们对阿镛不薄,家里也有些结余,这次婚礼,顾公公他们贺礼不轻,没有短缺,反而有余。故阿镛自己想出来做生意,唯恐引起你们误会,再者,也顾虑干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帮手。
说话间,正好谈老板进来。
一听刘镛要出去自己干,谈老板绷着脸,开始有点不喜欢,说:是不是嫌薪水低啊?
毓惠连忙说:不是不是,您们俩对我们够好的。过年给他的红包,人家行里一年的薪水都没有那么多。您们俩对我们真的像自己子女一样。阿镛也怕引起您们误会,也担心干爹这里一下子找不到合适人,所以迟迟没有确定。
谈老板拿起桌子上的水烟袋,点了引火纸,吸了几口。过了一会儿说:有志者事竟成,未必不是好事,我这里另想办法。
1846年春节,家家户户忙于过节,刘镛辞掉了谈德昌丝行的工作,着手准备自家的小丝行。一边租房子,布置店堂。连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也在考虑丝行有关之事。
1846年6月,正是春丝上市季节。年仅20岁刘镛,一家“刘顺恒”小丝行,在泰安桥东就开张了。愿刘家的基业能恒久顺畅。故名为“刘顺恒”。
店面不大,只有两开间门面,前面是店堂,后面是仓库。
刘镛自己看货、定价;妻子毓惠当帮手,另外请了一名伙计,打包送货全有他们自己。
由于本钱少,每日收购来的丝,打烊后立刻转手卖给广庄,翻热烧饼,从中赚个差价,一季春丝下来日子,收入倒还不错。比在谈家丝行打工还不知道好上多少,小夫妻俩也恩爱,加上刘唤章的老本行还赶着,平时家里的油盐酱醋的开销也够了。小家庭日子过得还是美美的。
清朝末年设立在南浔有两大丝行,京庄和广庄。京庄是朝廷开设,只为杭州和苏州两大织造局收购贡丝,收购价连成本都不够,但各家丝行都有摊派额度,须先满足京庄。而广庄是广东商人开设,收购的生丝从广州口岸出口给各国商人。广庄的生丝收购价一向高于京庄许多,但品质要求也高。
不要看南浔有那么多丝厂、丝行,其实,南浔的丝价完全就控制在京庄和广庄的手中。
自从鸦片战争开始,朝廷和英军的战争屡屡失败,湖州府生丝出口亦受到了严重影响。南浔的大小丝行(厂)从乡下收购蚕茧摇制成丝经,经整理归类后都卖给京庄和广庄。如今广庄陆续已撤,京庄只顾收足贡丝便万事不管。生丝卖不出去,蚕茧便也卖不出去,乡下蚕农更是嗷嗷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