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玉卿成,忽然听到凌云称呼她“练帮主”,不由地脸色苍白,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云冷笑道:“这么说,你承认了?你真的就是天枭的副帮主练南春?……”
玉卿成忽然回过味来,她咬着牙道:“凌云,你……你居然诈我?”
凌云道:“练帮主,你言重了!其实比起以前你欺骗我的那些事情来,这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吗?”
玉卿成,不——现在应该称呼她练南春了,氤氲的眼底爬上一层无可名状的痛苦,她只是唏嘘了一声,不说话。
凌云继续道:“如果我说的没错,那次在京城外十里、桑林旁的驿道上截杀心灵道士的黑衣女子就是你吧?”
练南春依旧漠然地望着他,不说话。
凌云又道:“还有,上次在城外的五里驿亭杀死欧阳贞、重伤江春的那个黑衣女子也是你吧?”
练南春冷冷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凌云切齿道:“我太笨了,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出来?亏得我还傻乎乎地、自作多情去灵山采撷什么灵芝为你疗伤……”他说不下去了。他仰起脸,强忍住要流下来的眼泪。
练南春只觉得心痛如绞,她说不出话来,索性把脸转过去,不去看他。
凌云道:“对了,当时把我打下悬崖的那位何成麟何大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不知练帮主能否赐教?”
练南春反问道:“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
凌云思忖了一下道:“应该是天枭中地位很高的首脑人物吧?”
练南春哼了一声,把双臂放在胸前了。
凌云见她不置可否,心里亦是明白了几分,遂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现在既然你我都把事情摊开了,那我就索性一起问个清楚。”
练南春道:“你说。”
凌云道:“那次在绸缎庄,你请我与袁平一起喝那个什么绿蚁新醅酒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练南春直言不讳道:“不错,当时我在你喝的酒里面放了芙蓉花毒。”
“芙蓉花毒?……”凌云的脸色倏地变了,他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醒过神,喃喃道:“练南春,你可真够可以的,真是最毒妇人心!……”
练南春眉眼间一片冷漠,淡淡道:“凌统领言重了!其实当时我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奉命而为。”
凌云道:“奉命而为?奉了谁的命令?李瑞允吗?”
练南春道:“你怎么知道?”
凌云道:“因为能指挥的动你堂堂的天枭副帮主练南春去做什么事情的,整个天枭,除了你们的帮主李瑞允,我想不到还会有谁了?”
练南春垂下眼睑,遮掩住眸底藏着的让人看不清楚的复杂的情愫,叹了一声道:“凌云,人太聪明了会折寿的。”
凌云反唇相讥道:“整日有你练帮主记挂着,我想不折寿都不行啊!”
练南春沉默。
凌云道:“不过后来你为什么又把我找去,把解药给我了呢?”
练南春勉强笑了一下道:“凌统领不愧是凌统领,自从灵山回来以后,居然把这些事情都想明白了。”
凌云哼了一声道:“练帮主过奖了。整天与你练帮主打交道,有些事情要是再想不明白,我凌云可真不知要死于何处了!”
练南春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她把脸一扭,不说话。
凌云凌厉的目光扫视而过,犹如刀锋一般,透着冷厉的寒意:“练南春,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练南春轻轻吁了口气道:“因为我不想欠你的情。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想用芙蓉花毒杀了你,可是那天晚上,肖勇年与欧阳贞那两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暗算我,当时是你与杨振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我练南春向来恩怨分明,从来不欠别人的情的,更可况还是一条命。所以,我才在次日午后去刑部尚书府找你,约你来绸缎庄一见,顺便把解药放到了你喝的那杯酒里。”
凌云道:“可是我喝了那杯酒后为什么会晕过去了?你是不是还在酒里放了什么别的?”
练南春道:“不错,我还放了一种药物,叫做‘爱沁蛊’!”
“爱沁蛊?”凌云脸色一变道:“这是什么药物?”
练南春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只听这个名字还听不出来来吗?爱沁蛊,就是一种可以侵入骨髓的蛊毒;你喝了它以后,只能一辈子听命于我,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你若是三心二意,或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会调动这种蛊毒,让你凌统领生不如死……”
凌云剑眉一挑,星目圆睁,喝道:“练南春!……”
练南春嘴角一弯,戏谑道:“怎么,凌统领怕了吗?”
凌云沉静了一下汹涌澎湃的心情,沉声道:“世上哪有什么控制人的身心的蛊毒?凌云不是三岁小孩,你也不用拿这种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我!
“何况如果世上真的有这种邪恶的蛊毒的话,也吓不倒我。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如果真的有人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要挟我,凌云即使拼着一死,也不会受任何人的辖制的!”
练南春呆呆地望着他那正气凛然的脸,不禁再次被他的气度所深深地折服了。
想着以前发生在他与她之间的那些事情,她只觉得一阵悲哀,不由喃喃道:“凌云,你说的不错,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能够控制人的心智的蛊毒……”
说到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有时候我会天真地想:要是世上真的有这种能够让你不顾一切的爱上我的蛊毒就好了;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凌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幽深的眸底略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练南春转过身背对着他,怅然道:“凌云,为什么你会是刑部尚书府的侍卫统领,而我又是天枭组织的副帮主?一个是官,一个是匪,明明是势同水火,却又彼此爱慕,结果只能是相爱相杀……难道真的是天意弄人吗?哈哈……”
说着,她不由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已是满脸。
凌云望着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亦是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沉静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一个包裹,轻轻地打开了,里面是一株灵芝,一株染血的灵芝。
默然望着这株灵芝,凌云缓缓道:“这是那日我到灵山为你采撷的那株灵芝,虽然因为它,我差点丢了性命;可是通过它,也让我想清了许多事情,更让我看清了你练帮主这个人。”
他仰起脸,有些茫然地望着那晦暗的天空,漠然道:“上次我在五里驿亭重伤了你,这次我又去灵山采来这株灵芝为你疗伤,而且我也因为这次灵山之行差点送了性命,想来我以前欠你的那些情分也应该还清了吧?”
说完,他把那株灵芝递到了练南春的面前。
练南春脸色苍白,手颤抖着,木然地接过那株灵芝。
灵芝上面的斑斑血迹让她触目惊心,她只觉得一颗芳心痛苦地抽搐起来。她知道,这一定是当日凌云采撷灵芝后、在跌落悬崖时受了重伤、流出的鲜血沾染在上面的。
此时,练南春望着这株染血的灵芝,不由又想起了数日前在灵山悬崖底下所发生的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情景,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几乎站不稳自己的身子。
在神思恍惚中,她只听凌云平着调子对她说道:“练南春,现在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瓜葛;从今以后我与你情断义绝,再见面时,你我只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凌云咬着牙说完这些话,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径自而去,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望着凌云远去的背影,练南春只是不知所措地呆呆的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微风无绪地拂弄着她那苍白的脸,凌乱的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过神,茫然的低下头,这才记起,手里还捧着凌云留给她的那株染血的灵芝。
出神地望着灵芝,想着几天前在灵山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场景,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似的,痛得喘不上气来。
她手上的指关节一点点用力,灵芝在她的手里一点点被揉烂成了碎片;就像她那颗被一点点揉烂、碾压成碎片的心。……
凌云独自踟躇于刑部尚书府的后花园中。时值晚春,杨花榆荚,漫天纷飞;鸟儿空鸣,落花满地,园中一片伤感与零落的景象。
曾几何时,梦无牵挂;又曾几何时,心冷情伤。
隐隐的,他腿上的伤还在阵阵作痛;而令他更加作痛的,是他的心伤。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去看,是应传霖。
他问:“师兄,有事吗?”
应传霖默然道:“我要走了。我是向你告辞来的。”
“走?”凌云惊叫道:“师兄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么?”
应传霖道:“没有。我只是觉的,我在府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徒留于此,反招人厌。”
凌云道:“师兄何出此言。像师兄这样的人才,府里请都请不到,谁敢如此?想是有人怠慢了师兄?”
应传霖苦笑着摇摇头道,“没有。”
凌云道:“既然这样,我这就去见吕大人,向大人举荐于你!”
凌云转身向吕文正的书房走去。应传霖虽然口中说着推诿的话,但并没有真正阻拦。
凌云来到吕文正的书房,袁平正站在门口。
袁平见凌云走来,便道:“凌大哥,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待会儿再来吧!”
凌云一怔:“怎么了?”
袁平道:“大人正烦着呢。”
凌云不由皱皱眉,看来现在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既然答应了师兄的事情,总不能这样一声不吭就无功而返吧,不管成与不成,一试又何妨?
想到此,他推门走了进来。
吕文正紧锁双眉地坐于书案后面,徐直正在一旁低声与他说着什么。
吕文正见凌云进来,便道:“凌统领,你来得正是时候。”
凌云愣了一下。他分明来的不是时候,吕大人是在说反话了?
吕文正接着道:“我想出去调查一下何成麟的情况。”
提到何成麟,凌云不由眉尖蹙起。
几天前,他曾向练南春蓄意试探过何成麟的真实身份;虽然练南春当时并没有明示,可是他亦已知道此人来历必然不简单,定然是天枭中极其重要的首脑人物。
想起了十几天前在灵山何成麟对自己的暗算与追杀,却又苦于没有证据将之绳之于法;而现在吕大人打算亲自出去调查一番何成麟的情况,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于是他便问道:“大人,您是打算微服私访吗?”
吕文正道:“正是。”
“要不要属下同往?”
吕文正道:“你伤势未愈,还是留在府中好好地修养吧。你与杨振暂时代理府中事务,让徐先生与袁平陪我去便行了。”
凌云称是,又道:“属下还有一事与大人请示。”
“何事?”
凌云沉吟了一下道:“凌云的师兄应传霖来到府中已有数日,师兄的武功与才华比凌云犹有过之;而且如今府中正是用人之际,大人从来都是求贤若渴,像这样的人才,大人是否找个机会在圣上面前举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