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亿万贯(1 / 1)

自从进了三月,汴京粮价高企,不少小商贩破产,或者减少所雇佣的人手,令不少人丢了糊口的饭碗。

因此开封府的赈济压力也不小,府尹陈绎为此整日愁眉不展,胡子都白了好几根。

近日大相国寺跟前,由各家大户设了施粥的粥棚。

但陈绎心中清楚,这些大户人家用来舍粥的钱,恐怕还及不上他们一笔买卖所赚来的。

而对于偌大的国家,大相国寺跟前施舍的这一点点粥,更像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所有问题,看来不过是一种表演而已。

怎样将钱从有钱人手中取出来,是所有面临“找钱”压力的衙署面对的共同难题。

当然,陈绎算是心里有底的,他知道开封府不会乱,因为任何宰执都不会放任天子脚下的汴京城出乱子。

开封府若是没钱,他可以向宰执们去要。

天下其它州县该当如何,就不是他陈绎能管得着的事了。

可是这次三司使沈括与金融司监司明远联袂而来,提出的要求,实在是令陈绎没有想到。

开放关扑?

然而又不是关扑?

最终陈绎听明白了明远的解释,点了头,表示同意明远尝试一期,“看看效果”。

于是三天后,清晨刊行的《汴梁日报》上,头版刊出了大消息。

报童们跑过汴京城中光秃秃的街道,扬着手中的报纸,高声道“开封府发售‘赈灾彩票’,第一期共万张,不可错过!”

各家正店、脚店和洗面汤的小店里,读报先生为听众们讲解这“彩票”的发行规则。

“……每张彩票售价是文,每人每次限购张。总共发行万张。”

每人一次最多只能花贯钱。

“这些彩票都是分两次印制,再粘合于一处。将表面的一层撕开,就可以知道是否中奖。”

“中奖!”

汴京城的寻常百姓一听见这个字眼,顿时全都来了精神。

这听起来有点像“关扑”?

要知道,汴京人……甚至是全天下的宋人,都热衷关扑,甚至有些人为此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若是没有官府限制,怕是这些家伙们一天到晚,吃饭睡觉,都会顺手来一场关扑。

可是关扑明明只在年节时候才会解禁。

“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我们只管它是‘新式关扑’!”

在汴京百姓们口中,这赈灾彩票马上变成了“关扑”的官方最新表现形式。

“什么奖项?什么奖项?”

人们顾不上去想这些彩票的发行背景,而是一叠声地催促读报先生,告诉他们这种新式“关扑”,究竟能中到什么奖项。

奖项就是钱。

“说是中一等大奖,能得万贯。但只有一人能中。”

“二等奖奖金贯,有人能中。”

“三等奖奖金贯,有人能中。”

“纪念奖奖金贯,有人能中。”

“……”

“花文,哪怕就是中了那个最小的奖,奖金也有贯啊!”

“这……当官的会不会先把中奖那些……票票,先藏起来,尽把那些没奖的给咱们?”

读报先生听了,歪头在报纸上看看,道“这倒不会,说是在彩票发行之前,开封府大堂上会举行仪式,所有有奖的那些彩票,会由陈府尹亲手混入所有彩票中。开封府百姓,都可前往亲眼见证。”

“这样啊……这样我还能放心点。”

有人对开封府的做法公开表示信任。

但也有人犯嘀咕“陈府尹啊……要是包孝肃公在,我恐怕会更放心点。”

读报先生盯着报上的字,继续说“彩票发行过程完全公开,只要是认识大食数字的,就能成为‘志愿者’,参加清点彩票的工作。”

“每天出售彩票的钱箱都会封存,直接送到界身巷去买米,然后直送北方受灾的州县。”

“……”

坐在“洗面汤”铺子屋角的蔡京听了这些,心想这条例订得还挺细,是明远的风格。

这时又有人插嘴问话“交子能买吗?”

读报先生在报上找了找,很快找到答案“能买……领取奖金也是,交子和铜钱,可以自选。”

那问话的人顿时伸手拍拍胸“那我对交子更放心了。”

敢情这位关心的并不是彩票,而是交子的信用。

这时,“洗面汤”的铺子里一片议论。

“这真和关扑差不多!”

“对啊,这难道不就是文玩一次的那种转盘,指针指到哪儿就能兑什么奖的那种?”

“对对对——”

一片附和声传来。

显然,对于各种关扑游戏的熟悉,帮助汴京的百姓们很快理解了这“彩票”的本质。

蔡京将自己藏在角落里,没出声。

他早年间在杭州听明远讲解过一次彩票,对此早已不陌生,甚至并不感到太惊讶。

他留意到明远当初与他提过,这彩票的面值应当尽量小,当初明远是以贯为例的,而现在明远则将这门槛降到了文。

试想一下,在汴京这样百万人口的都市,明远用这种手段,能够吸引多少人为这“赈灾”心甘情愿地解囊相助。

王安石去职,冯京上台。

这号称“金毛鼠”的冯京相公虽然擅长敛财,但好像在赈灾之事上也无计可施,只知道给各部压力。

事到如今,汴京城里动静闹得最大的,竟然是明远张罗的这一出“彩票”。

如果明远成功了,冯京这样的人,还有脸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他想到这里,随手结了账,掸掸身上已然颇为挺括的衣袍,迈着方步,慢慢走向自己的衙署。

而开封府在大相国寺跟前设立的“彩票发售点”,也已经开放发售彩票了。

刚开始时,百姓们虽然已明白了这“彩票”是怎么回事,多半还有些迟疑——

毕竟“官办”关扑,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但也不乏敢吃螃蟹的英雄,有人上前,掏出文,从来帮忙发售彩票的牙人手中换得了一张彩票,将这印得花花绿绿的桑皮纸张端详了半天,撕开一看,挥手问那牙人“这是中奖了吗?”

牙人看了一眼,便将右手放在心口,向对面鞠了一躬,道“你付出的文,可以买一斗米,救活受灾的一家三口。受灾的百姓向您表示无比感谢。”

“这上面的字样,就是记录了您这次的功德。您理应好好保存。”

这人被牙人的话惊到了,愣了半天,转回头向身边围观的同伴们道“这竟然是功德……虽说花了钱,什么都没中到,但是这心里……好像挺舒坦?”

“也是,比你以前关扑啥都没扑着气得骂人要强多了。”

同伴顿时出声嘲笑。

“中了,中了!”

不远处传来欢呼声,立即将人们的注意力全引了去。

“恭喜您,这是纪念奖。您将获得贯奖金。”

牙人应当是事先演练过,一番话说得熟练至极。

“花文换得贯!净赚文!看来我今儿这手气真是不错啊!”

“请问您要交子还是要铜钱?”

牙人就如《汴梁日报》中所报道的那样,向中奖者询问想要什么形式的奖金。

那人眼珠一转,道“当然是要铜钱!”

一贯钱,交子只有飘乎乎的一张,哪里及得上铜钱在手里,沉甸甸的,多实在?

“好嘞!”

来帮忙发行彩票的人立即去账房那里支了一贯铜钱现钱。

谁知那人却突然改了主意,大声道“不,我不要这些铜钱了。再给我换十张‘彩票’。”

“许是下一次能中得更多了呢?”

不少汴京人赌性重,这种操作更是司空见惯。

只是他转眼又将刚刚到手的一贯铜钱都换成了十张“功德”。却见这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潇洒地拍拍双手,道“文,换来这么多的‘功德’,一点都不亏。”

在这大相国寺外的彩票发售点,刚开始发售一个时辰,就有人中了贯的,喜得当街狂笑,引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无数。

牙人恭贺之余,又问中奖的“幸运者”,要交子还是要铜钱。

“交子,当然要交子!”

那人狂笑之余,头脑还颇为清醒。

“要是贯的铜钱,老子回家还得雇一头驴。”

周围人听他如此说,一时间笑成一片。

如今交子在京中的地位已经稳固,而开封府坦坦荡荡地“交子也可以、铜钱也可以”,这种“任君挑选”的态度,更令百姓们认定了,交子是和铜钱完全一样的货币。

到了下午,天色未暗的时候,彩票发售点已经宣布发售结束,建议各位还在排队的不用再等,尽早回家,明日再来。

却还有人异常激动“一万贯的大奖还未出,我等明天就还有希望!”

牙人们却也不再理会这些旁观者,而是聚在一起对账,账算过一遍,又和今日收到的钱实数再对一遍。

随后就有开封府的衙役,给钱箱贴了封条,浩浩荡荡地押着,前往界身巷。

在那里,已经有粮商等着,钱一到,立即订立契约,购买粮米,一箱箱地装车,送往河北受灾的州县。

有好事的百姓跟着过去见了,不由连声感叹“这是真的功德唉!”

一时间,就算是白白花钱,什么都没中的百姓,也生出些与有荣焉的自豪之心,挺胸凸肚地跟在押往河北的粮车之后,送出城门。

明远这天破天荒地坐在金融司衙署里,没有早早下班,而是等待着各处汇总来的数字。

沈括赶来时,明远已经将几个“彩票发售点”报来的数字汇总起来彩票发行的首日,扣除兑奖的金额,已经筹集到了万贯。

沈括看到明远写在纸上的五位大食数字,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能想到,这种薄薄的,彩色的,用桑皮纸粘起来的“彩票”,竟能换来汴京城这么多的百姓“做功德”?

明远却赶忙起身,道“不妙——”

沈括什么?……什么不妙?

明远一边走一边道“看情形这彩票要至少发上三期,我得通知刻印作坊赶紧加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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