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百万贯(1 / 1)

坐在自家院中的藤萝架下,明远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坐在午后的阳光下,听身边的友人随意聊天。他却只管在想自己的事——

明远的“汴梁日报社”,已经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团队。

负责人是史尚,他这个汴京“百事通”和“包打听”方面的特长,在日报社的草创初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因此报上才多了这么多鸡零狗碎的市井消息。

史尚还曾因为“报道”的内容太上不来台面,而忐忑不安地向明远致歉。明远却只告诉他“无妨”,这些消息越真实越好,越贴近市井寻常百姓家的生活越好。

若是将来有一天,三五街坊闲时坐在一处的消遣,就是找一个认得字的当众读报——那这份报纸的目的就达到了。

如今《汴梁日报》的消息来源还不大足够,甚至有时还做不到撑满整个版面,所以需要大幅刊载各家瓦子的节目单。预想中的“广告”客户,也还没有一家上门的。

但明远不着急他背后有整个试验方的财力支持,在投入初期“烧”一点儿钱也不妨事。

毕竟后世有很多完全“免费”的报刊,仅靠广告收入就能支付运营成本。

明远对此很有信心。

因此他只管吩咐史尚去收集关于城中各家商户的各种消息这家正店推出新品酒水,那家脚店打折……然后刊载在报纸上。

等到汴梁日报在京城中发行量日渐增大,将来这些商户自然而然会发现“报纸广告”的妙用,到时候自然会找上门来。

至于蔡京问他有什么深意——这深意自然是有的。

明远早在试验方给他注资注满十万贯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历史上出名的富豪,富可敌国的那种,结局似乎都不怎么好。

邓通是饿死的,石崇被砍掉了脑袋,沈万三最后究竟怎样了版本太多说不清,但想必不会太美好。

而他要花一亿贯,到时必然成为顶级富豪,届时势必需要给自己找一个保命之道。

如果他拥有一家报社,而且在初期完全以市井消息做伪装,便不会太过惹人注意。待到发展壮大,他就相当于将来有了一个喉舌,一个可以发声的地方。

当然,这也是有备无患之举。

明远也很希望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安安静静地烧完一千亿,回家领奖金去。

他一面摇着扇子,一面任由自己陷入沉思,却不知道身边的蔡京,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而坐在贺铸身边的种建中,正目光灼灼,盯着蔡京。

“远之,远之!”

苏轼亲切地唤明远。

“我们几人都无异议,今晚还是去桑家瓦子!”

桑家瓦子的节目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平蓉郝眉这一对姐妹花,今晚有新排的般杂剧上演。

看起来苏轼等人都是平郝二人的“粉丝”,一力邀请对杂剧不怎么感冒的种建中和贺铸,也一起去看看。

明远当然没话说,当即唤过向华来,着他去桑家瓦子订下最大的一间閤子。

在京中待了三个月,史尚的一部分管家工作已经顺利移交到向华手中。

而向华也不再是初到京师之时那个愣头青了,而是沉稳地凑到明远耳边,小声问“郎君,今日是端午……”

端午节,瓦舍里的閤子可能会加价。

明远冲他一笑“你明白的……”

向华顿时颔首“向华明白了。”

这十六岁的少年,顿时像一个二十岁的大人似的,迈着沉稳的脚步,迅速走了出去。

“各位,我们也往桑家瓦子那里去吧!”

明远懒洋洋地起身。

“顺便逛一逛汴京城。”

端午节的汴京城,虽然不及上元这等节庆,但也是热闹非凡。

众人纷纷应了起身。蔡卞脸上一红,先告辞了——他要回家陪老婆。

余下几人都是悠闲无事,众人便一起,离开明远住着的小院,先沿着蔡河前往朱雀门,然后折向北,一直行至御街最南端,然后折向东,沿着汴河,一面慢慢往桑家瓦子过去,一面欣赏沿途的风景——其实就是看“人”。

端午这日的汴河边,就是人从众,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人头攒动,中间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摊贩叫卖声,人们见面问候“端午安康”的交谈声……伴着树上的蝉鸣声,在耳边连绵不绝。

一路上,苏轼很留意街边一步之地内摆出的那些小摊,尤其是文房四宝和古董玩器。他很爱收集那些,虽然兜里没有钱。贺铸对苏轼的才学很是仰慕,始终跟在苏轼身边。

蔡京在苏轼身后大约两三步远的地方不徐不疾地跟着,始终保持距离。

而种建中却最不耐烦在拥挤的街道里行走,眼见着前面汴河上弯着一弯虹桥,桥面上开阔,人也少些。他顿时一扯明远的衣袖,说“小远,我们去那桥上透口气。慢慢等苏公他们过来也不迟。”

明远知道他是憋狠了——在陕西的时候,哪里见过这么多人,这么拥挤的场面?

他当即点头“走!”

两人刚刚上桥,就听见远处争执之声传来。

“方腾,你不要想不开!天无绝人之路!”

难道有人要跳河?

明远听着一个激灵。

“落草什么的,都不是正途!千万别!”

啊?竟然不是要跳河,而是要落草?

当强盗这种有前途的职业,难道现在也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说的吗?

明远身边,种建中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拱桥的最高处。

属于军人的低沉嗓音严厉地喝出一句“怎么回事?”

而拱桥上有不少人迎面冲着明远奔过来。

有人后怕地喊着“刀,有人手里有刀?”

难道还是行凶不成?

明远自恃有种建中顶在前面,也迅速上前两步。

突然,面前涌来的人群中猛地伸出一只手臂,紧紧地攥住了明远的领口,毫不费力地将他用力一拉。

明远顿时一个趔趄。

他面前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壮汉,穿着短褐,戴着幞头,一副平民打扮。

这壮汉手中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明远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种建中怒喝一声“贼子!放开我师弟!”

明远被人不由自主地扯着领子拖过去,他的脖颈被那条手臂圈住,锋锐的刀刃凉飕飕地抵在了他的喉间。

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腰抵在了虹桥桥面上的木栏杆上。

他被人挟持了。

这都叫什么事?!

在明远与种建中上桥之前,虹桥上已经闹将起来。

刻印坊东主李成周无奈地告诉对面的雕版匠人“方腾,这是没法子的事。”

“别的作坊当天接着主顾的活儿,能做到当天晚上就排版排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开印。咱们这只是木雕版作坊,老老实实一片一片雕印的,根本做不到这么快!”

“再说了,之前我们这雕版作坊就一直不赚钱,不过是借着几家老主顾多年的照应,勉强支持。”

“这些老主顾前日里特地来打招呼,实在是新开的那家刻印坊能印得又快又好,价钱又便宜。他们虽拉不下脸这么说,但人都不傻,肯定会选新开的。”

“方腾,这作坊不可能不关。”

“你我虽然签了十年的契约,但是作坊都没有了,你的契约自然就不作数了。”

方腾气得面红耳赤“李成周,你当日是怎么应承的?你说有你在,洒家的饭碗就不会丢!”

李成周抿着嘴摇了摇头“可我也荐了你去其它的作坊啊!”

方腾不依不饶“你不过是随便荐了一家汴京城外的作坊,每月那工钱能有多少?过日子能有汴京城里这么便宜吗?洒家一家子都在汴京,洒家上有老娘,还有婆娘和小子。洒家真的需要这份差事!”

这名雕版工人说到动情处,眼圈都发红。

“那我也带你去见了牙行的牙老,找汴京城里的差事,可你太心急了,汴京这名多人,哪儿能那么快轮到你?”李成周急了起来。

“方腾,”他耐下性子,再次解释,“你冷静一点,刻印坊肯定要关。你有手艺,有力气,肯定能再找到其它差事!”

方腾却正在气头上“李成周,是你毁约在先,洒家便是不肯让作坊关了,咱们上开封府评理去!”

李成周这时也是彻底没脾气了“也好,你要上开封府,那就一起去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方腾见李成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雇他了,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枚事先藏好的利刃,嘶声喊道“你既害得洒家没了差事,洒家这日子也不想好生过了。索性杀了你,再顺着汴河泅走,去别处落草算了!”

李成周一见便大惊失色,高声叫道“有人行凶,杀人啦!”

方腾已然红了眼,气势汹汹地举着手中的匕首,随手向路人挥去。

虹桥桥面上顿时空出一大片。

李成周还想将在他作坊里干了好几年活的工匠挽救一下,连忙大声喊“方腾,你不要想不开!天无绝人之路!”

“落草什么的,都不是正途!千万别!”

可是方腾这时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时候,哪里还听得了李成周的劝,一手提刀,另一只手便向李成周颈中抓去。

虹桥上便是一片尖叫声。

李成周还算灵活,让开了方腾,转身就跑。

方腾提刀追去,眼见面前有人迎上前来,当即伸手一抓,攥住了对方的衣领。

待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个眉清目秀,面目俊俏的小郎君——却不是前东家李成周。

方腾稍许冷静了些,突然发现这小郎君身上穿着不知是什么衣料裁制的文士襕衫,就算是攥在手里,也只觉一片清凉,更别提裁成衣料穿在身上了。

而这小郎君又生得极好,眉目如画,他以前也只有为佛经制雕版的时候才刻画过这样的人物——观音大士座前的善财童子。

方腾他这是无意中撞见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这时的方腾情绪激荡,已经无法用理智判断情势,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多了一条财路劫持这个小郎君,勒索其家人,为自己落草攒够路费。

至于什么老娘,家里的婆娘小子,方腾一时哪里还想得起?

于是,他狞笑着,将匕首抵在这漂亮小郎君颈中,大声嘶吼着“拿二百两银子来,我就放这小子……小郎君一条生路!”

“在汴河上放下一条船。银子放在船板上!我带着这小郎君上船,出了汴京城地界自然把他放下来……”

就在这时,方腾突然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出现在自己面前……

“啊——”

持刀劫持他人的“恶人”,竟然也被吓得发出一声惨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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