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像被放慢了一样。
月笙忽然出神了一瞬间,觉得这句话是从未有过的熟悉。
这句话,老师也经常这么说。
她不服管教,总是闯祸,每次被抓到就会听到这句话。
但是那个时候,老师总是很严厉很严肃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点恶劣有点疯。
撞击感从身下传来,两人应该是落到了悬崖下面的灌木丛上。
月笙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她被陆安和牢牢抱在了怀里,温热的大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她侧头紧紧贴着他的左胸,听到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挣扎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松开,陆安和重重喘息了一声,对上月笙冰冷的双眼,嘴角勾了一下:
“你看,果然很顺利呢,我们掉下来了,手机也摔坏了,还受伤了。只不过掉下来的人和计划的不太一样。”
他额头流下蜿蜒的血迹,染红他的眉眼,显得那里面的笑意有些妖冶诡异。
鲜血让他看起来更加美味可口,月笙咽了一口口水,往后蹭了一点,面无表情打量他:
“你故意的,嗯?”
陆安和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不开心,为什么梁川那个废物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我不好吗,和我独处不好吗,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受伤,不好吗?”
他语调慢慢的,一如既往的温柔,循循善诱,像个在劝导叛逆学生的好学长——
若不是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疯狂的话。
月笙神色很冷。
她垂眸看向陆安和的脚踝,看上去应该是脱臼了。
月笙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看他:“学长,我最讨厌被安排的感觉,和失去掌控的感觉。”
冰冷的戾气铺天盖地,陆安和双眼泛红,耳朵里传来月笙冰冷的字句:
“我先走了,学长你就在这里等到别人发现你吧。”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然而,月笙才往前走了一步,衣摆就被拽住了。
她往后看去,少年半跪在地上,比夜色还深的眸子此时泛着深红,血迹勾勒他昳丽的眉眼,喉咙发出的声音像是小兽的呜咽:
“别走。”
月笙心中一跳,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少年指尖苍白,脸色也苍白,树的阴影在他的漂亮的脸上碎裂成脆弱的美。
见月笙没有动,陆安和往前蹭了一点,手指有意无意慢慢往上爬,很快就顺势握住了月笙的手腕。
他垂下眸子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扣紧月笙的手腕,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别走,月笙。”
月笙不是什么心软的人,这一次留下来,也绝对不是因为心软——
是陆学长确实诱人。
她好像从没有见到这样让她兴奋的存在,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那次陆安和赛车后浑身是伤的模样。
她当然知道陆安和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脆弱。
但她也必须承认,她喜欢他这样,明明满是疯狂的野心,却装出这样精致脆弱的样子。
月笙觉得自己被取悦了。
她在陆安和面前蹲下身,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好啊,我不走,但是陆学长毁了我的计划,该怎么补偿呢?”
*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银白的冷光撒下来,轻纱一样笼罩。
少年轻声开口,眸光也和月色一样美。
“怎么补偿都可以的,我的小公主。”
陆安和凑近她,带来让她觉得舒适的气息。
山中的夜里有些凉意,但月笙却能感觉到陆安和身上滚烫的热度。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月笙。你有很多很多方法去玩游戏,但是受伤不可以。”
他又靠近了一点,几乎要贴上月笙的身体。
苍白的指尖一点一点往月笙的手腕往上爬,从小臂爬到了肩膀,随后,将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
那样轻柔又珍重的动作,掩盖着他深渊里的飓风骇浪。
月笙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
她感觉到陆安和似乎又有了一点变化,好像比以前更加疯狂,那种不考虑后果的疯狂。
她觉得自己本应该生气,但是现在,她却觉得兴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学长好像管太多了呢。”
陆安和歪了歪头,忽然笑了一下:“是啊,月笙,我就是缠上你了,怎么办?”
月笙没明白他的意思,开口纠正:“我们只是为了双赢的生意人,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陆安和似乎预料到这个小恶魔会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话。
他神色不变,眼光微微发红,依旧那样缱绻温柔地看着她:
“我母亲去世了,就在上周。我并不难过,难过的情绪好像早就在刚得知她生病的那一刻用完了,我只觉得我好像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空旷的夜风拂过树枝,好像天地间只有二人。
“要不是为了你,月笙。要不是你说想要我弄垮沐家,我已经去和沐洲同归于尽了。”
陆安和的声音带上了哑意,精致漂亮的少年将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撕开给眼前人看,企图得到心疼和安慰。
然而月笙只是直勾勾盯着他,说了一句:“你不会的。”
陆安和一愣,缓了缓,才意识到月笙的意思是,他不会和沐洲同归于尽的。
是的,他确实不会,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月笙心疼而已。
月笙勾起嘴角开口:“就算没有我,你也会爬到最高处,亲眼看着沐家化为灰烬。”
陆安和呼吸急促起来。
他忍不住往前凑了一点,嘴唇几乎都要碰到了月笙的鬓角。
月笙说的一个字没错。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在伪装中活下去,从没想过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连最深处的心思都被完全掌控。
“你说的没错,月笙,可是我疼也是真的,真的很疼。”
像是受伤的小狗呜咽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试探,又有几分刻意地展示脆弱。
“那即便是作为合作伙伴,那你也能不能,稍微,稍微疼疼我呢?”
滚烫的气息喷在月笙的耳尖。
月笙猛地回头,抬手扣住了陆安和的脖颈。
她感觉到手心的喉结颤动,看进少年的双眼,陌生又熟悉的双眸,让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来这里不会为了玩游戏,而是为了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