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是在迁怒于我,因为你们的准备不周和孤注一掷,将失利的罪责归结于我。”
卡尔盯着看门人苍老的脸,语气平淡却冰冷:“先不提在今天之前我从未知晓这一切,上一次的失败应该与我无关吧?而今天,如果您的理智和视觉还看得到刚才发生的情况,就应该明白即使我稳固了亡灵的状态,它也已是强弩之未——那根管道抽干了亡灵,仪式随之结束。”
卡尔挑了挑嘴角,讥讽地看向脸色铁青的看门人:“您难道以为我还能给亡灵补充点营养不成?”
“小子,你真以为你那些虚头巴脑身份人人都买账?能让你在哪都横着走?”看门人往前走了一步,死死瞪视着卡尔问道,“在教会,挑衅求道者之门的看门人?”
“挑衅?如果说出我看到的事实也算挑衅的话,您大可以这么理解。”
卡尔没有退后,冷静地平视他:“但出于对长辈的礼貌,我愿意善意地提醒您——您也许该找个更强大的亡灵,而不是在准备不周的时候如此冒进浪费人力物力,我想有通灵天赋的人应该不至于廉价到满大街都是给您浪费。敢问现在教会还剩多少有通灵天赋的璞玉?十个、五个?还是…零?”
看门人眯着眼狠狠来回扫视卡尔,卡尔则平淡轻松地与他对视。
卡尔现在能明白这老头对自己的不友善和迁怒,也猜到教会不等自己入职就这么着急连续开启仪式的原因。
先是通灵师之前尽数折损,教廷那位通灵师主教已经很不满,随后摩尔首席与他做交易把他拉入教会,算是稍作弥补。
但这并不够,因为卡尔前段日子一直没有到教会正式任职,所以这段时间教会开启了一次仪式,结果却没有一个培养成功的。
这无疑会让那位奎因主教更加不满,但当时明斯特教区应该还不能确定失败的原因在于越来越不稳定的苏尔遗骨,他们还想再试一次,至少得成功一次,再把遗骨的问题上报。
于是在卡尔就职前一天,他们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火急火燎开启了第二次仪式,希望赌一把成功几个,然后直接交给卡尔去带,这样就算向教廷汇报遗骨的问题,也至少有点成绩了,功过可以相抵。
至于为什么不等卡尔签订契约后再开启仪式,或许有其他原因,但主要可能是明斯特教区不想让卡尔参与这份“功绩”,说难听点,上次失败了,卡尔如果第一次参与就成功了,从控制变量的角度看,成功的原因就在卡尔的参与,那明斯特教区看起来就没什么用了。
而这次仪式到了最后才临时通知卡尔让他参与,应该也是看门人和首席察觉到这次大概也很难成功,今天之前必然还有几次稍弱的暴动,他们看出亡灵伦道夫和预备役通灵师两者间必有一方支撑不到最后,那与其彻底失败,不如让卡尔这个x因素在最后参与搏一把,也许能单车变摩托。
到时候就算失败了也可以顺理成章把锅推到卡尔头上,看门人应该就是这个心思才迁怒于他,现在也是存着故意激怒卡尔的意思,只要他被刺激的做点什么或说错话,接下来让他顶锅就更好操作了。
所以刚才来的路上,当卡尔问福多思·摩尔他应该怎么做时,摩尔首席才会故意隐瞒并“纵容”卡尔之后的行动——说什么“这次是全新的尝试”,让他“凭直觉和神秘的通灵术去做”,只要认为“对仪式成功有帮助的行为都可以大胆尝试”……
很虚伪,不是吗?而看起来首席并不介意自己的虚伪被摆上台面。
毋庸置疑,福多思·摩尔心里肯定是希望卡尔能挽回这次仪式,成功培养出一两个新鲜血液的,但对成功的希冀不妨碍他们提前做好让他背锅的准备——当失败率远高于成功率时,如何安然收场就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但事实却是卡尔稳固住了亡灵,仪式却因为“能源不足”而失败,这自然暴露出教会和看门人前期准备不充分才是此次失败的关键。
所以看门人在遗骨暴动时甚至在怂恿卡尔“干脆杀了亡灵”,现在又强词夺理。他的确是看得到亡灵状态不行的,因此在卡尔直接挑明后,看门人无话可说,只能又抬出他的贵族勋爵身份刺他是个“外人”,再想用实力和教会地位压他。
但卡尔可不背这口黑锅。
所以现在就是看他“敬爱”的猎人首席会如何决断……
果然,福多思·摩尔终于站到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严肃对看门人说道:“冷静一点,看门人,我们都看到卡尔的确安抚了亡灵,如果没有他,这六个人连命都保不住,遗骨暴动的下一分钟仪式就会失败,而现在至少他们还活着,也许意识也能救回来。这次的失利确实要归结于我们教区的心急,我会向奎因首席汇报并主动承担责任。”
“哼。”
既然福多思·摩尔都这样说了,看门人最后冷冷看了卡尔一眼,生硬地哼一声,主动后退去收拾残局了,至少要先把那六个失败者和仪式管道分离开。
随后,摩尔首席又转向面色冷静的卡尔,温和安抚道:“卡尔,很抱歉,看门人先生只是性情容易冲动,接连失败着急了才口不择言。他并不经常离开求道者之门外面,对你的了解不够多,请你别往心里去,也请理解我们的急迫和苦衷。”
“大家都是一心为了教会发展和通灵师的培养,没有谁针对谁,卡尔,我们都是同僚。我不是在强求你,你当然可以因此对看门人先生有意见,这是你的权利,但我想你不是会把私人恩怨带进教会工作的人。”
话术倒是一套一套的,但这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和稀泥嘛。
首席的心思明显深沉的多,他虚伪,却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忽视或扭曲现实。
他会暗中给卡尔下套,当然不会把某些东西拿到台面上,那样等于直接把卡尔推到对立面去,既然暗戳戳地谋划让他背锅不成,就该及时放弃而不是像看门人这样死死咬住不放。
卡尔认为,从长远来看,自己今天展露的“通灵术”让福多思·摩尔愿意承受一次奎因主教的责骂,何况失败的主要原因出在越发不稳定的遗骨,就算追究也只能追究冒进,应该不会太严重,所以摩尔才主动说他来承担责任。
主动退让来挽回一部分之前的算计,卖卡尔和看门人各一个面子。
呵,算无遗策?这架势是想让我再承你一份情?
不过给台阶终究还是要下的,毕竟福多思·摩尔是卡尔的上司,想法再多,该演的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卡尔可不会因为今天的意外而失了理智,不如说尤其是知道这一切后,他更要谨慎地戴好猎人队长这副面具。
“当然,我能理解,失败两次任谁都会着急,我对看门人先生的失言没有任何意见。”
对看门人的失言没有意见,那换句话说呢?
卡尔在心中意味深长的冷笑,看到首席的脸色放松了些,他继续说道:
“倒是我应当道歉,毕竟我是新人,也是晚辈,刚才说话应该更克制,忤逆教会元老确实是我失礼了。”
随后卡尔转向看门人的背影,行了一礼,语气没有起伏地致歉道:“看门人先生,刚才是晚辈失礼了,还请您原谅我的稚拙。”
看门人依然背对卡尔顾自忙碌,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卡尔的道歉,不过卡尔也不在意,反正他也只是还给首席一个台阶罢了。
福多思·摩尔满意地笑了笑,称赞道:“这样我就放心了…难怪教会的修士修女们都那么喜欢你,艾尔文首席对你也赞不绝口。你的教养和胸怀远比我知道的其他几个勋爵出色得多。”
“首席谬赞了,在这里我只是猎人队长而已。”
这时,摩尔首席终于注意到卡尔刚才行礼时从口袋里伸出的手,严肃而关切地问道:“卡尔,你的手在流血……是通灵术的发动条件还是,某种代价?”
“噢,算是吧。”卡尔不甚在意地回道,从西服口袋取出丝巾随便绑了一下手掌。
“可惜我不会治愈咒文,一会等我和奎因主教汇报完,我请一位治愈神教的朋友为你疗伤。”
“首席不必挂怀,一点外伤而已,伤口不深,我下班以后去包扎一下就行。”卡尔笑了笑,“我在帕德花园认识不少医生,最近比较忙,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和医生朋友们见个面。”
他不会用咒文治疗掌心这条自己割裂的伤痕。
他需要铭记这一天,这间地下室发生的一切。
首席抚了抚胡须,又客套地问了问情况,卡尔一再推辞后,首席也不再坚持,不过允许卡尔可以早退,明天上午也可以晚点来。
“你一定还有很多问题,我们一边上楼一边聊吧,等会我还要远程给奎因主教请罪。”首席温和地笑道,“然后你也可以早点去包扎伤口。”
“好的,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