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们的行程速度,本可以在这场大雨之前赶往下一个小镇,然后今日抵达丹阳县。
奈何那日行至山间听到了奚蕊自报家门的威胁。
大理寺卿的女儿总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铭右没来得及辨认便不见了自家公爷的身影,后来他带着暗卫赶去,也就有了那样一幕,最后不得已在山洞等了一晚雨停。
只是未来夫人不识得公爷是他们没想到的。
毕竟不是说她对公爷用情至深吗??
但就目前来看公爷似乎也没想挑明身份,他们此行隐秘,越少人知道他们真实身份越好。
“公爷,钧左那边传来消息,夫人此行是去丹阳探亲,崔家的人已经派人来寻了。”
崔家便是奚蕊母亲崔绒的娘家,也是她的目的地。
铭右一边汇报着一边偷瞥他手臂上的白色蝴蝶结,略有些一言难尽。
还得是夫人,换个人怕是此时已经不在这儿了。
祁朔淡嗯了声,视线掠过睡得深沉的奚蕊,忽地问“聘礼中没有嫁衣?”
铭右被问得一愣“这属下未曾娶妻,并不知晓不过据说民间皆有出嫁女子自行绣嫁衣的习惯。”
祁朔握拳抵着下颚若有所思,半响道“去碰崔家的人。”
铭右犹豫,这样必会耽搁他们的正常行程。
但公爷的决定又如何轮到他质疑?
“是。”
一路行至丹阳,奚蕊睡了醒醒了又睡,早已将最初的忧心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不得不说奢华的马车睡起来都舒服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幽幽转醒。
祁朔看着奚蕊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想要偷偷瞧他,却被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骇得向后一缩,红唇微咬,颇有些少女的娇憨。
他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对于奚蕊的各种奇异行径置若罔闻。
奚蕊一动不敢动,思绪逐渐回笼,才发现自己的心实在大的离谱,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指尖悄悄爬上窗沿,她轻轻挑起窗帘,这才发现周围还是丛林密布,他们还并未到丹阳县城中。
忽然马车一停,外面传来了男子刚硬的声线。
“烦请阁下撩开车帘。”
“我若说不呢?”这是铭右。
外头的对峙传入车厢内,奚蕊一个激灵便坐直了身体。
又……又遇上山贼了?
她下意识去望祁朔,却见他依旧云淡风轻地闭目养神,心下竟安心了不少。
这人这般能打,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想着她绷紧的脊背缓缓松下,可越听这外面的嘈杂越觉得不对。
似乎有些耳熟。
于是她将头探出窗外,果然见着了熟悉的身影,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浓密的眉峰紧蹙正是她的大舅舅,而身后则是他的儿子崔越,以及跟着的一众家丁。
“大舅舅?大表哥?”
跟在最后的文茵阿绫见此对视一眼,面色狂喜“是小姐!”
那日劫匪全数去追小姐才使得她们侥幸逃离。可当时距京都太远,于是她们便找路去了崔家寻救援,所幸不算太迟。
僵持的氛围在这一来一往间被打破,奚蕊顾不得车内还有一人,提着裙摆便跳下了马车。
崔平不过是例行拦下沿途车马询问,没想到奚蕊真的在这里。
“蕊蕊!”他松开眉宇,欣喜打量来人,却在见着她身上披着的外袍时再次凝了神色。
“他们欺负你了?”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奚蕊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崔平便和铭右交上了手。
“别打了!大表哥快去劝劝大舅舅——”她心急如焚,这大舅舅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
练武强身壮体的崔平如何打得过随着祁朔历经沙场的铭右?不过几个来回便露了败势。
眼见着那剑直逼崔平咽喉,奚蕊呼吸停滞。
“爹!”
“大舅舅!”
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石子突然从马车□□出,铭右的剑端一歪,余波将崔平震得后退几步。
“铭右,不可无礼。”
自家公爷的声音传出,铭右收了剑,却还是满脸愤懑,若非是夫人娘家人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
奚蕊连忙跑上前去将人扶住,解释道“大舅舅,他们没有欺负我。”
崔平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显然不信“蕊蕊,你不要怕,大舅舅给你做主!”
奚蕊哑然汗颜“是真的没有,若非这位公子和他的手下,我便不能站在这儿了。”
崔平有些犹疑,不过现下细细端详来看自家侄女虽衣衫不整,可这精气神确实不像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大舅舅,您真的冤枉人家了。”见他神情松动,奚蕊立马再跟着肯定。
崔平思纣半响,收回目光对着马车帘作了个揖,歉疚道“在下崔平,方才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此言一出奚蕊才蓦地发现,和这人同行这么久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对此做出回应时,男子清朗的声线如玉石轻叩,伴随清风徐来。
“沧州,林氏。”
崔平瞳孔瞬间放大,歉疚转为震惊“竟然是林家公子,失敬失敬,多谢公子救了蕊蕊,改日定登门拜谢!”
奚蕊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家舅舅面色大变,她虽不知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并不简单。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祁朔抬眼示意铭右。
铭右点头,转身道“既然姑娘寻到了家人我们便先行一步。”
说罢他们不再停留,鞭子扬起又落,马车轱辘带起纷纷尘土。
……
奚蕊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扬尘的车影,手指揪着衣角不断摩挲。
直到再看不见踪影,她才喃喃道“大舅舅,沧州林家是很大的氏族吗?”
崔平“嗯,沧州临北,是北方最大的玉器世家,看来他们也准备往南方从商了。”
原来如此,难怪此人如此神神秘秘,行径奢华。
崔平又想到她此次危机,皱眉道“还没说你,来丹阳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让我们去京都接你也是好的,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奚蕊讨好地笑笑“这不是没事嘛,舅母们可还安好?”
“她们有什么不好?只是这事你可得长记性!”
“知道啦知道啦。”
“你啊”
奚蕊随着崔家人往回走,突然想起什么脚步倏得一顿。
——她忘了将身上的披风交还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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