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顾惜言跟沈遇安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沈遇安吃了闭门羹，也许是大小姐的自尊心受到损伤，没有硬着头皮去跟顾惜言继续搭讪。
这种自带傲骨的人，理论上受到一次挫折就不会再自讨没趣。
她沈遇安不是死缠烂打的人，顾惜言清楚得很。
柯莫寒打完针包扎好已经是半小时之后，她的手暂时开不了车，被丢到副驾驶座。
沈遇安提出要送两姐妹回家。
“时间晚了，路上不安全，我可以送你们。柯莫寒没办法开车，枪肯定还能用。”
街上看似灯火通明，谁知道昏暗的角落和小巷会不会暗藏危机。
“我跟姐姐打车回去，不劳烦沈小姐。”
沈遇安一再遭到拒绝，碰一鼻子灰，随即垂下眼帘，似是尴尬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伸手捏捏右耳根，搓搓耳垂，脸上有困窘一闪而过。
那双黑瞳蒙上一层晦暗的光，嘴角耷拉，整个人短暂失去高光。
一呼百应的大小姐，在自以为不会拒绝自己的人那吃了闭门羹，这种心情必定不好受。
报复的畅快心情在顾惜言心中蔓延开来。
“那……路上注意安全，我看着你们上车再回去。”
沈遇安扯着嘴角，奋力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这感觉太挫败了。
她第一次对一个女生这么不高冷，希望能达成两个有趣灵魂的碰撞和交流，只可惜对方完全不给面子。
可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世界上有趣的灵魂千千万，不止她顾惜言一个。肯定很快就失去兴趣了，沈遇安心想。
她见过很多同年龄的人，大多都是跟家族有商业合作关系的家族里的女孩，只不过那些女孩的性格都千篇一律，都是“温柔娴静，大方得体”，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偶。
她们的性格，气质和履历，哪怕是兴趣爱好，都是家族为了联姻专门打造的人设，是固定的模板。
虽然这样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好的，相处起来却感觉哪哪都违和，一言以蔽之就是无聊。
沈遇安喜欢有趣的事物，有趣的人，顾惜言就是她认为有吸引力的人。
她想起一句很古早的台词——这女人该死的甜美。
很快两姐妹就拦下了出租车，司机是个很时髦的阿姨，年纪虽然稍大一些，却穿得很减龄，脸上也没有很多皱纹，面带微笑，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糖。
车内整洁干净，空气清新，车玻璃后摆放着一些小型卡通玩偶。
在没看到车内的司机从业证之前，顾惜言还以为她只是三十出头，没想到已经四十多了。
这个年纪的女性，理论上是不会穿工装裤和嘻哈风t恤的。
“两位美女要去哪里？”
女司机很热情，摇下车窗，对车外的两人打招呼。
跟那种轻浮的大叔不一样，女性司机给人的感觉还是更踏实一些。听她的口音是天海市本地人，本地人一般不会瞎宰本地人。
如果司机开车绕了路，顾惜言是能立刻辨别并指出的。
“斜阳小区。”
顾惜言报出目的地，打开车门，让顾清音先上车，自己紧随其后。
沈遇安还站在外面，放心不下。最近出租车司机谋害乘客的案件时有发生，谁也不知道表面和蔼可亲的司机，到底藏着一颗怎样险恶的心。
有的人会利用自己是女性博取路人同情，达到谋财害命的目的。
沈遇安越想越怕，尤其是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是案件的高发时间段，谁能放心得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惜言刚坐下，副驾的位置也进了个人。
“师傅开车。”
人间迷惑事件，有豪华超跑的人居然坐出租车。
“沈小姐，你纡尊降贵跟我们一起真的没问题？”
顾惜言的嘲讽技能瞬间拉满，字里行间弥漫着过量火.药.味。
如果这时候沈遇安回头，或者认真看看车门的后视镜，肯定能看到一张宛如看着垃圾渣滓一样嫌弃的脸。
庆幸的是顾惜言的脸融入了夜色中，坐的位置刚好是路灯光照射死角，谁也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
顾清音嗅到一丝火.药.味，立刻出来缓解气氛。怎么说呢，今天的顾惜言是有点奇怪，脾气很冲，心情也很不好，就像往日在学校遇到了问题不愿意烦扰她，自己憋在心里过不去这坎儿，所以闷闷不乐。
只要顾惜言不说，别人就猜不透。就连顾清音这个亲姐，有时都得绞尽脑汁揣摩她的心思。
可以肯定的一点，顾惜言对沈遇安怀有敌意。
难不成是沈小姐追求过于猛烈，让顾惜言心生厌烦？
“惜言，沈小姐也是好心，别这么说人家。人家这么晚还送我们回家，公司的事情也很忙，来回奔波的辛苦你肯定也知道。”
这下子，顾清音就忍不住开始说教了。在人情世故的方面，妹妹还有点欠缺。
智商不低，情商不高，别人曾经这么评价。
“……”
“我知道了。”
虽说眉头还皱着，但是看到这人屈尊相伴，顾惜言不知怎的，心底涌上一阵安心。
她明白这人完全是出自善意，对年轻女性深夜搭车的担心，这个时间的确是居心叵测的人下手的绝佳时机，天海市最近有几起大学生失踪案，都有跟出租车司机扯上关系。
沈遇安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以前她从来不会送自己回家，都是让司机或者部下送，除非想满足那方面的欲望才会亲自出马接送。
搭车的十几分钟，顾惜言的目光没离开过沈遇安的背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盯着这个人看了这么久。
顾清音闭目养神，沈遇安低头玩手机，大家互不干涉，就这么度过了这段漫长的时间。
“到了。”
司机在小区门口停下。最近斜阳小区不让外来车进入，司机也不能把人送到家门口，还得步行一段路才到家。
沈遇安的脸皮不够厚，也知趣，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要求送人到家门。
“顾二小姐，晚安。”
临别前，沈遇安突然叫住顾惜言，只说了一句晚安，再没其他。
“嗯，晚安。”
顾惜言没有回头，逐渐让身体和远处的夜色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