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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有汜醒来的时候桃不换已然不在房中。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姜有汜木讷半晌,只觉得手臂酸麻,记忆中隐隐约约好像被人枕着睡了一晚,却始终记不起自己是何时睡去,桃不换又是何时离开的。

有人在敲门,姜有汜打开门,就见蒹葭站在门口,她的眼下青紫,应该是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公子,我们去验尸吧。”

姜有汜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东方的天空只微微亮,太阳还没有升起,看来蒹葭是真的着急。

梳洗完毕,姜有汜和蒹葭出了院子到了客栈前厅,却被一个店小二殷勤地拦住,店小二笑嘻嘻地道:“姜公子,您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用过再走。”

“早膳?是谁定下的早膳?”蒹葭问。

姜有汜脑海里冒出了桃不换。

果然,店小二道:“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说是姜公子的故友。”说完他热情地招待,把二人迎接到早已安置好的一张桌子上,上头已经摆好了各式糕点,以及热腾腾的粥饼和小菜。

蒹葭一边欣喜一边查看姜有汜神色,问:“公子,真的是你的朋友?”

姜有汜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吃完再走。”她看着桌上的一张馕饼若有所思。

自小姜有汜跟着父亲镇守在幽州附近的一个要塞,那里常年受边境动乱之苦,时常有外夷入侵掠夺。所以家家户户都备有馕饼等易储藏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这馕饼通常又干又硬,很多人不喜欢吃,但偏偏姜有汜喜欢。

后来父亲从军中退伍,来到了中原之地经营商道,虽然物产富饶,但依旧保留着吃馕饼的习惯。

生在京畿富庶之地的桃不换讨厌吃这样的东西,在寄居在江家的时候常常对姜有汜的喜好嗤之以鼻。但没想到过了些许年,她还记得自己的这个喜好,还特地准备了馕饼作为早膳。

坐下用膳的时候,蒹葭直接略过馕饼,剥起鸡蛋,大口吃着酱菜一边称赞越州民丰物饶,产出的盐腌制这些小菜格外入味。

死囚牢房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有人准备了丰盛早餐,她自然乐于享受。而且这里的腌菜和别处的不同,味道格外细腻,并不像其他的腌菜会有粗盐当中的杂质。

姜有汜对其他的小菜并没有兴趣,她不喜欢酸和咸,只咬了几口馕饼作罢。

二人出行的时候,姜有汜见蒹葭的脸色苍白,上马车的时候还有点虚软无力,于是一手扶住了将要软倒的她,问:“怎么了?”

蒹葭捂着肚子,眉头深皱:“没事,可能吃多了。”

上了马车,马车略为颠簸。半途中蒹葭脸色越来越差,居然就干呕了起来。姜有汜不嫌她脏,一边递出丝巾,一边拍着她的背道:“你中毒了?”

蒹葭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冷:“早膳有问题。”

话声未落,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外头悠悠传来,“可能是店家的食物不干净,需要赶紧去看病。”掀开车帘,一身桃色明艳的装束,虽是男装,但她并不遮掩样貌,干净利落。自她出现,就仿佛有道光投射了过来,照亮了一整辆马车。

她自来熟地坐在姜有汜身边,伸手翻了翻蒹葭的眼皮,果断地下了结论:“酸豆角中毒,一般拉完吐完就会没事。”

蒹葭没想到忽然会冒出这么一个漂亮的少女,言语间还和姜有汜很熟悉,推断这位姑娘可能就是早上特地准备食物的那位朋友了。

蒹葭看看公子再看看这位明艳少女,默默垂下头,忍住腹中翻腾咬牙道:“公子,我要去药铺给自己抓点药。”

姜有汜瞥了一眼桃不换,“我送你去。”

桃不换惬意地靠在马车上,看样子不想下去。“街头拐角处有个李记药铺,可以去那儿,我给你们带路。”

马车改了方向奔向李记药铺,逃不换扶着蒹葭下车,然后留蒹葭在药铺等着煎药吃药,自己催着姜有汜早点去州府,以免耽误案情。

姜有汜没了仵作,只能依靠半途出家学过一点医术的刺客桃不换。

于是二人便重新上了马车,马车上明明空间富足,桃不换却偏要和姜有汜挤在一侧,车轮飞快转动,马车稍稍朝着一边倾斜。

桃不换剥着随身带来的橘子道:“真是不巧,原本还想看看你口中的仵作姑娘究竟有多少本事,还想比个高低,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中毒去就医,可惜可惜。”

姜有汜看着她用纤细的指端慢条斯理地拨开橘子皮,耐心细致地一点点揭下橘子苦涩的根茎,然后剥开橘瓣往她自己嘴里塞。桃不换的嘴巴只有樱桃小口一点点,在她塞橘瓣的时候能瞧见她伸出来的一点粉色的舌尖,卷了橘瓣入口,缓慢地咀嚼吞下。

见她喉咙吞咽下橘瓣,姜有汜的喉咙也下意识地干咽了一下。

桃不换注意到姜有汜在咽口水,困惑道:“你也想吃橘子?奇怪,你以前不是不喜欢酸涩的东西,不喜欢吃橘子的么?”

姜有汜被她看见了刚刚的窘状有些拘谨,避开她的视线看着自己的靴尖道:“是你故意下毒支开蒹葭,不是客栈的过错。”

桃不换诧异:“你有什么证据?”

姜有汜道:“我就是证据。”

桃不换托腮侧首看着她的侧脸,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算是证据?”

“你知道我不吃酸咸的东西,因此把药都下在了桌上的酸豆角、酱菜等物之上。你也知道我最爱吃囊饼,因此特地放了囊饼吸引我的注意力,更加确保了我不会去碰酸豆角和酱菜。”

在姜有汜分析的时候,桃不换手一刻不闲地扯住她的衣摆,搓成一股绳,包裹着自己的手指绕啊绕。

姜有汜扯回自己的衣摆,努力去抚平褶皱,却怎么也弄不整洁,于是微恼。

“桃不换,你幼稚。”

桃不换低头朝着姜有汜踩着自己的脚背道:“从小到大,谁比谁更幼稚?”

姜有汜抬脚,从小时候的经验看,对付幼稚鬼桃不换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所以她就乘机踩住了桃不换的脚背。桃不换揪着她的衣摆,她就踩着桃不换的鞋,彼此彼此。

桃不换接着问:“既然你知道是我,为何刚刚不拆穿?现在没了一个小仵作姑娘跟着,会不会很心疼?”

姜有汜知道她在明知故问:“她表面看着糊涂,实则心思剔透。你假扮周氏的事情可能很快会被她拆穿,所以你支开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你也会验尸,带着你去义庄也一样。”

“姜公子果然善解人意,怪不得会讨小姑娘喜欢。”桃不换眉眼弯弯,话中有话。

姜有汜看着她长大后依旧精致漂亮的脸,知道她在故意嘲讽,心中想要解释却觉得解释这么多也没有必要,桃不换一直就是这个脾气,喜欢作弄人,特别喜欢作弄自己身边的人,她见自己越是生气就越是得意,此时此刻便不能让她觉得自己生气。

于是停了一下然后从牙齿间崩出轻飘飘的两个字:“住嘴。”

桃不换果然闭嘴,但是却从腰间摘下自己的竹牌,这是当年她和姜有汜抽签时用的牌子,上面分别刻着“堂”和“骨”两个字,桃不换拿的是“骨”,姜有汜拿的是“堂”。

桃不换把刻有“骨”字的竹牌交给姜有汜,“这样东西你拿着。”

姜有汜低头看着这精致小巧的一块竹牌,“这是我们的信物,你一直贴身戴着?”

“嗯,这些年一直挂在身边,你的呢?”

姜有汜道:“我的一直锁在木匣子里,在京畿的家中,不曾带出。”她顿了顿,问,“为何此时要把你的竹牌交给我?”

桃不换心里想着买骨楼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姜有汜,虽然暂时骗过了阿冲,但未必能骗过其他耳目。这块竹牌一直是自己随身携带之物,买骨楼的人都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如果万一有不识抬举的人见到姜有汜,或许能看在这竹牌的份上网开一面,届时自己再来想办法处理这些麻烦。

因此把竹牌交给姜有汜是为了以防万一。但不能让姜有汜知道自己的打算,以姜有汜的心智很快就能想明白,倘若一个刺客把贴身之物交给外人,这样的计划只会让桃不换陷入困境。

“这么多年没见,就当作是送给你的一份见面礼。你要替我好好保存,等我的事情都办完了我再找你索要。”桃不换避重就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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