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那不就是她爸消失的时候？她爸消失就五年多快六年了。
她爸白致行是华大智能科学与技术学院毕业的博士，后来也跟着进了科学院。这么些年他还是会来信，也会寄钱,只是从来没说过自己去哪儿。
白栀栀沉默了一会儿,听见他说：“这种人工智能可以和人体结合,这些技术如果首先被其他国家掌握,后果不堪设想。华国想要立足,必须自行研发。要研发这些,资金问题不得不考虑。后来他们顺着傅芸找到了我。”
她没说话，顺着他的话思考。这里和前世的华国有相似之处。
如果别国都掌握了这种外挂一样的技术，并且用在军事上,这种威力恐怕不亚于任何一种热武器。事关生死存亡，所以谁也不愿意落后。
这种重要的技术，在没有到可以公开的时候,即使是家人也不能说。
那现在既然她能知道了,是不是代表这项研究已经成熟了？
白栀栀突然想起来：“所以哥哥你才在国外那么多年吗？为了掩人耳目？”
周殷嗯了一声，抱紧她：“不全是。”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知道她不爱他，可他没办法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所以早早就想把她拴住。
她那时候很痛苦，也拒绝和外界交流，好不容易才和老爷子亲近了很多,可是她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在这一方面，周殷不得不承认,他很没有自信，他不确定她会不会爱上他，万一相处后她并不喜欢他怎么办？所以结婚后,他就离开了，和老爷子一样，他也以为应该给她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直到做了那个梦，周殷才知道，他一直都错了。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进去？”
白栀栀这才想到眼前还有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如果按照原本的轨迹，她自杀了，那她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虽然她对于一些事可以果断又无情，但对于这种直击内心的选择，白栀栀依旧习惯性当鸵鸟。
所以她有点别扭，又有点烦躁。怪他吗？现在也怪不起来。不怪吗？好像又很不舒服。
周殷抱着她：“抱你进去。”
白栀栀瞪大眼，挣扎着爬下来：“哥哥我自己进去！”
五分钟后，两人就再次走到餐馆门口。白栀栀老远就看见她爸在门口焦虑地走来走去。看见他们过来赶紧走了过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人，想接近又不敢靠太近：“栀栀，你回来啦？”
白栀栀轻轻点了下头：“嗯。”
“栀栀，我，我，你......”白爸傻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急得都快哭了。
最后还是白栀栀轻声道：“我们进去吧，菜是不是凉了？”
白致行完全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眶笑着：“对对，我进去热一下，你们等着啊。”
说完就转身往里面跑，背影和记忆中一样，但老了很多。
白栀栀鼻子有点酸，周殷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过来，两人再次进去。
十几分钟后一桌子菜就再次端上来，周殷帮她重新盛了一碗。白栀栀端起碗，闷头吃饭。
白爸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表情虽然在笑，但白栀栀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她想开口让他坐，但是她抿着嘴，嘴仿佛被锁住似的，张不开。
最后还是周殷淡淡道：“您也坐。”
“哎，哎...”白致行笑着点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地在旁边坐下，然后又不说话了，仿佛少看了一秒，白栀栀就会跑了似的。
父女俩在这一刻完全一样，都是鸵鸟。
白栀栀头埋在碗里，一碗汤都喝完了，才若无其事抬起头看着两人：“哥哥你们也吃啊。”
周殷嗯了一声。
白爸简直要欣喜若狂了，又哭又笑的，即使他只是被顺带上的：“好好好，你跟周总先吃，还有道菜爸爸去端出来。你多吃点，这几个月你都瘦了。”
说着转身又进厨房，边走边擦眼泪。
白栀栀一愣，想起周总刚刚跟她说，这六年他们不能和外界联系，肯定也不能上网，只能看她的照片。就是照片都没有很多张。
刚刚回来的路上那些路过的人却能认出她来。其中有个阿姨看了她半天说：“白教授还真没吹牛，栀栀你真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
不知道是被迫看了多少次她的照片才能准确认出来。
白栀栀看他端了一盆水煮牛肉放在桌子上，刚坐下又倏地站起来，语气全是讨好：“这里没有卖蛋糕的，你们先吃，我进去弄一个，等会儿我们晚上吃。”
白栀栀鼻子有点酸：“爸，您别忙活了，吃饭吧，我是个明星，不能吃那么多。”
白爸手一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栀栀？”
“你原谅爸爸了吗？”声音都在颤抖。
白栀栀还没说话，白爸眼睛一下就红了，头转到一边，手捂着脸无声痛哭，一开始只是小声哭，后来越哭越厉害。
白栀栀赶紧站起来过去：“您别哭啊。”
哭得她也想哭。
白致行就像听不见，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嚎啕大哭：“他们都说你们母女一切都好，这些骗子啊......吴惜她怎么能这么过分......宝贝...爸爸该死啊，爸爸跟你一起回去，以后再也不走了.....以后有爸爸在.....谁，谁也别想欺负你......”
白栀栀没忍住，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周殷站起来走到两人旁边，帮他们擦眼泪：“您放心，没人能欺负她。”
但白爸好像没听见，抱着她不愿意撒手，好像一撒手白栀栀就不见了。
“爸爸混蛋啊，你骂爸爸吧。你那么小，就扔下你一个人......让你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一个儒雅的教授，抱着女儿哭得惊天动地，毫无形象。白栀栀也哭，完全停不下来，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现在她谁都不怪了。
现在她找到了一生相伴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就算没有找到，她也不怪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父母会不会对孩子负责到底并不是一个硬性规定。万一他们就是不想负责呢？
原生家庭幸福那当然是很幸运的事。万一要是不幸，人生就应该一片灰暗怨天尤人止步不前吗？
白栀栀无法评价别人，但对于她自己来说，不是的。她依旧可以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事，喜欢的人，找到生命的意义。
但是这么一哭，六年的隔阂在无形中消弭了很多。对于互相爱着对方的人来说，再深的鸿沟也许都只需要一次坦诚的道歉。
白爸边哭边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才平息下来了，松开她，又哭又笑地擦眼泪，拉着她坐下：“都是爸爸不好，忘了你还没吃饭，宝贝你快吃，尝尝爸爸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不停地给她夹菜。
白栀栀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抽一抽的，拿着筷子吃了一口，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很不给面子道：“嗯，是没有哥哥做得好吃了。”
周殷嘴角弯了下，摸她的头：“晚上我来做。”
白爸本来还在大悲大喜中，听见她这么说就是一愣，第一反应就是看来他的厨艺是退步很多了，周总能会做饭吗？
他肿着眼睛笑道：“栀栀开玩笑的，怎么能让你做饭呢？栀栀这些年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过几天我回去后就上门拜访致谢，顺便带她回家。”
她爸不知道她跟周总结婚了？
白栀栀惊讶地看着白爸，又看看脸黑得跟炭似的周总，偷偷笑了：“爸您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白爸一点都没察觉异常：“嗯，不干了，咱们回家。宝贝你等着，回去后爸爸就好好练厨艺，保证让所有男人都比不上。”
这句话就是白爸以前一直挂在嘴边的。他本来是不会做饭的，没想到宝贝女儿从小就是个吃货，白爸一直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长大后被好吃的骗走，这才苦练厨艺。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练，厨艺还比不上周总了，白爸想着想着更自责了。
一顿饭吃得一波三折，两个小时才吃完了。
下午白栀栀和周总跟着白爸去他宿舍，顺便在岛上看了一圈。白爸说这里也不是主要的实验基地，只是一个负责加工的地方，他也是今年才搬过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周总。
核心实验基地就连周总也不知道在哪里，白爸也不能说。
但这里的实验室她也不能进去。这次她能来，一是沾了周总的光，二是白爸出了一项很重要的成果，给他的奖励。
具体是什么，白栀栀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各国都在研究这些外挂，虽然不知道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但这些人的存在不再是秘密，总比她一个人瞎搞的好。
三人逛了一下午，白爸还是去给她做了个蛋糕。
当然晚上周总没有做饭，因为中午的一桌子菜都没吃完。三人一边吃饭，白爸一边说回去后怎么怎么，问白栀栀想要什么样的房间。他们原来的房子被吴惜卖了，也不能住了。
白爸说要接她回去不是随便说说，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这些年他不负国家，却亏欠了自己的女儿。后半辈子他都不打算再去做什么，一心一意只想守着女儿。
白栀栀不忍心打断他，只能偷偷看了眼周总，小心翼翼道：“都，都行吧。”
然后她发现，周总脸更黑了。
等三人吃完晚饭，又吃完蛋糕，消食过后，白爸就安排白栀栀去早就准备好的房间睡觉，让周总睡他的房间，他自己准备睡客厅沙发。
白栀栀纠结地看着她爸，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殷拉住她的手，看着白爸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跟她一间。”
白爸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下意识道：“什么？”
白栀栀咳嗽了一声，还是准备自己告诉她爸实情，总不能一直委屈周总。
周总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她已经嫁给我两年了。”
白爸反应了两秒后气场飙升：“你说什么？！她还这么小！”
白栀栀刚刚22岁生日，就结婚两年了，那不是刚到年龄就结婚了？他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白爸气得差点失去控制，又自责又愤怒：“那也不行，一般女孩子22岁大学都没毕业，我先带她回去！”
周总淡淡道：“该做的都做了。”
白栀栀目瞪狗呆，赶紧拉住周总的衣袖，急得直跳：“哥哥！”
白栀栀另一只手又拉着他的衣袖：“爸...您别生气呀，哥哥是今年才回国的。”
她羞得想死，他们也不是一领证就那什么了。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虽然两人都叫了一声，但这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她还没说什么，白爸就知道，她喜欢周殷。
白爸对白栀栀的愧疚堆积成了山，也知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周家，他的女儿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而且如今已经成了事实，他的反对根本就没什么用，只会让女儿跟着不开心。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女儿，又没好气地看着周殷，气得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房间，门被大力关上。
砰地一声。
“二十五岁之前不准要孩子！”
啊啊啊白栀栀简直想原地撞墙。周殷面无表情，拽着她的手进了她的房间。
白栀栀本来想说点什么，转头一看周总一张俊脸冷得不能再冷，立刻换上笑脸，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哥哥，你别生气了嘛。”
男人淡淡地嗯一声，搂住她的腰，看上去完全没消气。
白栀栀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哥哥，我不会走的。”
一下午，那些流失的光阴似乎一下子回来了，她有点留恋。但是她也不想离开他呀，这些年一直爱着她的他和爷爷，都很重要。
男人抿着唇不说话，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进她心里，手不自觉收紧，像是想把她永远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带走。
白栀栀心突然怦怦直跳，踮着脚轻轻吻他的唇，“哥哥，我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