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1)

姬元澈已经六个时辰没来了。

宴陵坐在窗户旁边眼巴巴地盯着院子里通向外面的那扇小门。

倒不是宴陵对姬少君多么想念,多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是他此刻不过一个普通人,衣食都是必需品。

他从前闭关十几年,靠欣赏万重山中清风明月就能活着,现在只要将他关在这十几天不给吃喝便可让他死得悄无声息。

宴陵拿起空空如也的茶壶,倒空过来落到杯子里的只有茶叶。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甚至怀疑姬元澈是不是想饿死他。

如果这真是一千年,姬元澈会这么干吗?

宴陵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时候的姬元澈断然不会让他死得如此轻易。

姬元澈杀人通常十分利落,能用一息,绝不拖到一刻,但是宴陵对他实在太特别了,一人一魔有界族之别,在上陵学宫时早有龃龉,更何况宴陵之前还捅了他一剑。

以宴陵对于姬元澈的了解,姬元澈要是想杀他,定然要先废了他一身修为,之后挖眼拔指甲砍手指,捏碎了全身的骨头再把肉一片片切下来,舌头最后割,因为姬元澈一定很乐意听他的惨叫。

姬少君不会这么仁慈地把他饿死。

宴陵将茶杯里茶叶倒进嘴里嚼了几下,发现连茶都是沉茶。

难怪姬元澈一口都不喝。

宴陵从天亮等到天黑,可算体会了一把何为望眼欲穿。

窗子开着,梨花甜香不断飘进来。

宴陵看着雪白的梨花脑子里想的全是果肉雪白的梨。

他默默地把茶叶咽了下去,放下茶杯。

门外没魔看守,宴陵沉思片刻,推门而出。

他本想从窗户出去,但在失去灵力之前,他从窗子出去叫飘然,现在他浑身是伤,从窗户出去只能叫找死。

姬元澈在凌霜城,距离人族城池高松城不过百里。

宴陵之前和姬元澈在这呆了五十几年,对于城中布局还有些印象,至少知道城主府邸的厨房在哪。

他慢悠悠地背手踱步出去了。

倒不是他非得摆出一副你能奈何的嚣张样子气姬元澈,而是他伤得太重根本走不快。

宴陵实在太自然了,自然得两个在院外的魔族守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他。

宴陵步履很重,但凡有点根骨都能从他的脚步声中听出这个男人伤得很重,或许连剑都拿不起来,但即便如此,两个守卫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握紧了腰间的武器。

宴陵停下脚步,朝一个魔族守卫的方向偏头。

那个年轻的魔族守卫登时站得笔直,眼睛紧紧地盯着宴陵,像是怕他突然出手。

宴陵道:“这位小哥……”

魔族守卫一动不动,置若未闻。

宴陵轻叹一声,一瘸一拐地走了。

从背影看,被称为剑道第一人的男人一身单薄白衣,步履又慢,和人族戏文中说的病弱书生没什么两样,连之前在门口守着的魔族侍女步伐都比他轻快。

宴陵在偌大的城主府中转来转去,一路上碰见的魔族对他目不斜视视而不见的有,好奇打量频频侧目的有,眼神不善恨不得处之后快的也有,就是没有一个魔愿意告诉他厨房在那。

他身边的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一路上跟着宴陵上蹿下跳问东问西。

对方到底不是姬元澈,宴陵一路上表现都十分得体,端住了自己凛剑宗绝世高手的风度,成功保住了师门岌岌可危的颜面。

少年迁就宴陵慢得像是七十岁老叟的步伐,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杀了我族城主?”

宴陵轻轻点头。

少年非但没有一点愤怒,反而道:“其他几位暂且不提,你是怎么杀的衡莲,据说他是百年以来仅次于姬少君的天纵奇才,连大祭司都称赞他若是勤加修炼假以时日必然能赶上姬少君。”

宴陵摇头道:“不能。”

“什么不能?”

宴陵道:“假以时日也不能。”

少年:“……”

他只是沉默几秒就又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仅仅因为你是人族,那些城主是魔族吗?我听说人族讲究兼爱……”

一个含笑的声音插进来,“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少年立刻闭嘴。

宴陵朝声源望去,果不其然看见姬少君不知何时站在长廊中,廊中每隔十步便有盏长明灯,柔和的灯光几乎照进他漆黑一片的眼睛里。

姬元澈腰间挂着两把剑,双色交错,在灯下十分美丽,他朝宴陵一点头,仿佛老友重逢那样,又和和气气地对少年道:“弱肉强食本是天道,技不如人杀就杀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若不是姬元澈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低眉浅笑的模样倒像个教导幼弟的和善兄长,“不过阿瑾你若是因此死在他手上,本君会给你报仇的。”

阿瑾动作幅度很小地撇了撇嘴,不过没说话,身形一闪,从宴陵身侧消失。

一把剑将宴陵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去哪?”姬元澈问。

宴陵微微偏头,防止剑再割到他的头发,实话实说:“找饭吃。”

姬元澈轻笑,显然不大相信。

一声“咕噜”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宴陵拿手按了按胃,看姬元澈的神情居然有点歉然。

姬元澈:“……”

宴陵步履蹒跚地跟着姬元澈,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有点像个饿了很多天的叫花子。

他走得十分艰难,几步一扶墙。

宴陵显然不认为自己这仿佛肾虚似得的模样丢人,他只想找最省力的方式走路,要不是衣服数量有限,爬也可以。

姬元澈拿余光看他,既觉得奇怪又觉得荒谬。

以宴陵的性格,就算打断了他的腿,在面对自己时他也不会流出一点痛色。

但眼前这个确实毫不掩饰,甚至说得上示弱。

宴陵根本不知道姬元澈心中所想,只是忍不住骂这个长廊的设计,走到一半时就是城主府的花园,根本没有墙可以扶着了,栏杆高度又矮,如果宴陵真的愿意爬过去,说不定可以扶着栏杆借力。

姬元澈偏头,神色有些不耐地看着宴陵,丝毫没有想要搭把手的意思。

宴陵唏嘘。

以前姬元澈每次要抱他都被他断然拒绝,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姬元澈或许也觉得宴陵走得太慢了将临渊剑拔出,朝宴陵扔了过去。

宴陵眼见剑向自己飞过来,他根本做不到抬手将剑握住,只好拿胳膊一揽,把剑抱在怀中,然后就因为冲击力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跪下。

姬元澈笑了出来。

宴陵咳嗽了几声,将临渊剑拄在地上,慢慢地朝姬元澈走去。

姬元澈道:“本君曾经听闻临渊剑中有神骨。”

宴陵感叹道:“有没有神骨在下不清楚,不过若是让为在下铸剑的前辈看见在下用临渊当拐杖,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将在下扔到剑炉中。”

姬元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宴陵道:“怎么?”

姬元澈豁然开朗,道:“宴雪策根骨卓绝,若是用来炼器,不知道会铸成一把怎样的好剑。”

宴陵意识到姬元澈并没有在开玩笑,他慢吞吞地说:“名剑有灵,姬少君身上再佩一把剑,恐怕司命会心生不快。”

话音未落,姬元澈腰间的司命剑就嗡了一声,似乎十分认同宴陵说的。

姬元澈道:“这是下下之策,”他拍了拍宴陵的肩膀,“本君会物尽其用的。”

眼前的建筑让宴陵眼睛亮了亮,他语气也轻快了不少,道:“多谢少君,但是在下还是想提醒少君,在下的根骨和司命剑相冲突,若是想用在下改剑,恐怕会毁了司命。”

他说得如此平静,甚至有几分忠告的意思。

姬元澈先进去,偏头笑吟吟地问:“你笃定了本君不会杀你?”

原本漆黑一片的厨房瞬间亮了,烛火闪着幽暗的光。

宴陵摇头,“在下知道少君留在下一命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可是这点利用价值对于姬元澈来说可有可无,“但您想杀我与否,只取决于您的心情,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在下日日如履薄冰,对您恭敬之至,生怕引得您半丝不快。”宴陵从柜子里拿出一碟糕点,往姬元澈眼前一晃。

姬元澈推开他拿点心碟子的手。

宴陵也不强求,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姬元澈望着那盘做成桃花形状的暗红色点心,道:“有人血。”

“什么?”宴陵含糊不清地问。

姬元澈重复道:“点心里有人血。”

宴陵嚼了两口咽下去,道:“桃花糕,口感一般。”

他端着点心盘子转了两圈,发现整个厨房除了几盘点心就只有生冷的肉,放在缸中,用冰保存着。

是人肉。

因为这堆人肉中有颗漂亮的头,只是和身体分离了,人头睁着眼睛,脸上覆盖了层雪白的霜。

他镇定自若地放下缸的木头盖子,靠着缸吃点心。

姬元澈拿了碟榛子走过来,宴陵看见立刻把剩下的点心扒到一边,留出一半空隙,朝姬元澈举起碟子。

姬元澈忍不住想,宴陵到底哪里如履薄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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