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今年的春节,盛明澜和顾清延是在马来西亚度过的。
浅滩的水面清澈如镜，他们寻的是一处较奢侈的岛屿，只有住在后头度假酒店的客人才可以在这里玩耍,所以不至于出现海滩边下饺子的情况。
夜晚，酒店为在外过年的中国旅客准备了篝火与烟花,一楼大堂的电视转播着跨年晚会。
盛明澜和顾清延饭后坐在阳台露天观景台的躺椅上吹海风，两人各自玩着手机给朋友同事发祝福,没什么对话交流,但莫名充满生活气息。
盛明澜手机消息栏里突然弹出一则“顾老师拉您进入‘顾盼生辉’群聊”的信息，她瞥了边上顾清延一眼，看人神色平平,差点以为是自己想茬了。
点开群聊的成员信息页看了看：顾董、谢女士、小顾总……
果然是带她混入了家族内部群。
盛明澜放着好好的话不说,慢吞吞地戳开顾清延的聊天框，私信他：【你干嘛。】
顾清延也是个狠人,直接在群聊里@她：【过来领红包。】
盛明澜：“……”
由不得盛明澜思考太多，手机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弹起,聊天框瞬间被顾爸顾妈的转账信息和新年土味祝福表情包霸屏。
没两秒,顾新允也跟着冒了泡：【弟妹好,新年快乐~】
【顾新允向您发起了20000元转账】
盛明澜默了默，扭头看向顾清延，跟他支招：“怎么办？收吗？”
“收吧。他们发的也不多，就是一点心意。”顾清延说着，自己也给她发起一笔转账。
盛明澜：“……”
这还叫不多吗，明明都是卡着系统限额发的。
盛明澜只好厚着脸皮打字：【谢谢顾爸爸，谢谢顾妈妈，谢谢姐姐。】
谢女士笑眯眯：【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顾清延却是在一派和谐中,画风突兀地插进两嘴：
【我呢。】
【不谢我吗？】
盛明澜盯着群聊里最新的两条信息，憋了憋，起身挤到顾清延那张躺椅，直戳他胳膊：“你要听谢私下跟我说不行吗，在群里这样跟我腻腻歪歪的，要是你爸妈对我印象变差怎么办。”
顾清延疑惑蹙眉，像没法肃清她话里的因果关系，道：“他们对你很满意。”
盛明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反驳自己的那句“印象变差”，心里有点开心，但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气恼的样子：“可你性子明明很内敛，现在跟我公然调/情，会显得我把你带的非常不稳重！”
“好吧。”
顾清延像听懂了的样子，他以前没拉过其他人进群聊，不过类似的话从前确实不会说，好像是显得有些不稳重了。
于是补发一条：【没事了，已经私下感谢了。】
群里经过几秒寂静之后，谢女士发了几个捂嘴偷笑的emoji，表情相当复古，但又莫名诙谐：【行，那不打扰你们小俩口相互感谢了，等回国的时候大家再一起补顿团圆饭。】
盛明澜羞恼得不行，拉着顾清延的短袖衣摆各种晃人：“你怎么回事啊，哪有你这样越解释越暧昧的。”
顾清延握过她的手：“都戴了我送的戒指，还想着跟我撇清关系？”
盛明澜：“……”
好气，竟然无法反驳。
顾清延另只手趁盛明澜不注意，在她腰间游走。
盛明澜打了下他的手背：“摸哪儿呢！”
顾清延帮她回忆：“给你发了红包，私下还没感谢呢。”
盛明澜从他怀里跳开，在手机屏上戳戳点点，三两下就把顾清延也拉到了她的家族群里。
当然，里头就她两个哥哥和嫂嫂。
盛明澜道：“喏，这就是感谢。我哥和我嫂出手可大方了，好好打招呼，会给你压岁钱的。”
她扔下句话，就蹿进卧室，把阳台门拉上。
隔着玻璃，顾清延的眼神颇为幽怨，盛明澜冲他做了个鬼脸，接着把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顾清延在阳台呆了多久，盛明澜就躺在床上笑了多久。
她最开始是想着给顾老师谋点新年福利才拉他进群的，奈何顾老师的辈分压死人，盛景曜和盛景烨坏心眼地先发制人，张口就是“叔叔”，最后害得顾清延反倒贴进去四个大红包。
盛明澜看人推门进来，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对不住，让你钱包破费了。”
“没关系，人到位就行。”
“嗯？”
盛明澜还没太回过神，顾清延就压了过来。
被子掀过，立柜上的加湿器缓缓氲着白烟，远处的烟火绽放，时不时在窗帘上荡开一片光亮。
盛明澜例假刚过，几日没有亲近，不一会儿就在顾清延灵活的指尖中缴械投降，视线迷蒙地盯着天花板喘气。
顾清延抬起身，额发些微凌乱，显得视线也漆黑幽深不少。
盛明澜双手还搭在他肩膀上，但因为没什么气力，反带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盛明澜冷不丁被他咬住耳垂，没忍住敏感地偏了下脑袋。
顾清延不依不饶地寻过去，抵她耳畔，声线压得很低，显得几分哑：“找个天气好的日子，我们结婚吧。”
盛明澜用鼻子哼了哼，心想难怪先叫她舒服了，原来是有条件要和她谈。
顾清延见她不答，又用齿尖磨了磨她耳根的软肉，问道：“好不好？”
盛明澜实在是痒得不行了，才仰着脖子含糊应了声“嗯”。
顾清延却是使坏：“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盛明澜被他气笑了：“我说——你可以把最近的黄道吉日算起来了。”
————
盛明澜和顾清延的婚礼举办在花季。
曼x山的樱花谷里，三米长的白色婚纱在玻璃栈道上摇曳而过，清风徐过，天地山谷间尽是纷飞的粉色花瓣。
两人的婚后生活与婚前并无多大改变，或许是名字记进同个户口本的缘故，生活里遇到的琐碎变得既日常又富有仪式。
在碧水云天的公寓打通期间，盛明澜和顾清延搬去顾家住了段时间，一个回归工作，一个回归学业。
再接着便是，婚前两人同居行房事时，大多都是规规矩矩的做好安全措施，婚后则是想到时才做，没想到便不做。
就在这样主张无为的自然之道下，没几个月，盛明澜就中了标。
盛明澜是一个人去妇产科做的检查，她最近食欲不佳，在学校和林凡吃饭时，还犯呕过几次，正好最近跟方主任学到切脉，自己给自己把了把，是有几分喜脉的意思，为了确认，还是到医院挂了号。
等一切结果出来，盛明澜拿着彩超胶片，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看着指甲盖大小的孕囊，心中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顾清延喜欢宠着她，惯着她，以至于跟他结婚半年，她都没太找到嫁为人妻的概念，大多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胡闹胡来。
但现在肚子里孕育了一个新生命，让她突然有了一种新身份转变的认知。
顾清延几乎是一路疾跑穿过天桥来到门诊楼的妇产科室，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的盛明澜，鼓噪不已的心脏反而有了渐渐安定下来的趋势。
他稳了稳呼吸，走到盛明澜跟前缓缓蹲下，指尖覆上她手上拿着的彩超胶片，声音很轻，像怕惊扰到什么：“让我看看？”
盛明澜松开手。
顾清延捧过胶片看得认真。
盛明澜难得看他喜形于色，自己心里也没忍住一同傻乐，半晌又感到几分忧心地挠挠头道：“虽然说我28岁的年纪也不小了，但总有点担心我会照顾不好小孩子。”
顾清延道：“你不擅长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盛明澜笑推他：“那怎么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顾清延握过她的手，跟着笑：“是，那我们一起学习当爸爸和当妈妈。”
盛明澜从他口中听到那四个字，心尖像被挠了一下，酥酥麻麻。
她弯身抱住他，走廊上人潮涌动，唯有他们像一副定帧的画面。
盛明澜下巴抵着顾清延的肩窝，靠了会儿，问他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想宝宝名字了？”
顾清延应声：“嗯，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不着急，我们一起慢慢来。”
盛明澜的妊娠反应严重，从第11周开始，经常从早吐到晚，但她想在宝宝出生前拿到学位证书，所以有课的时候，基本能不请假就尽量不请假地到学校报道。
孕妇饮食讲究，而且需要少食多餐，谢含之每天都会做好清淡滋补的营养餐，坐咖啡馆等她下课。
一开始学校学生都没察觉什么，等到十六周差不多显怀，顾清延在实验室上课，又特意绕了两栋楼过来扶盛明澜上洗手间，学生里才彻底传开小师母怀孕的消息。
这下子班上学生对盛明澜格外热情，课间帮她倒水、给她塞小零食的学生一大堆。
偶尔还有喜欢手工diy的女同学，会做些可爱的毛绒玩具送她。
盛明澜一度怀疑自己是第一个大着肚子参加中医执业医师证考核的考生。
考试时间在7月，她的预产期也在7月。
考试日分三天，谢含之与顾新允一同在外陪考了三天，生怕她在考场上把小孩生了。
不过事实证明，大家多虑了。
盛明澜的肚子在预产期后一个礼拜，依然不见丝毫生产动静。
在盛明澜耐心快要磨没的时候，顾清延还是十月如一日的每天坚持给她按摩，同她说“等风来”。
风和日丽的一个午后。
1号手术室里，执刀医生们正闲聊，等待病人的麻醉药发挥作用。
纪臣穿着刷手服从推门外走进，由护士帮忙套上手术服，道：“顾哥，你怎么在这？”
齐清道：“我请他来帮忙的，病人的冠状动脉主干完全闭塞，右侧颈动脉的情形也不太可观，有他一起把着，我安心点。”
纪臣嗫嚅了下：“可是我刚看理事长从产房转到手术室了，好像难产现在要剖腹。”
顾清延已经拿起手术刀切开病人左胸口的皮肤肌理，听言指尖一顿，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视刀下的血线几秒，还是继续了下去。
齐清欲言又止，开口道：“这里交给我，你去陪她吧。”
顾清延：“两个小时。”
齐清跟不上他的思路：“嗯？”
顾清延：“两个小时内搭桥结束，剩下收尾交给你们，我过去。”
齐清看看手术台上的病人，没顾清延帮忙盯着，他确实没多少底，咬咬牙，应道：“行。”
时间滴答流逝，齐清从病人小腿提取健康血管，与顾清延配合着在胸口已切开的创面内，为心脏搭建形成血管动脉桥。
一个漂亮的手术结后，齐清长舒口气：“好了，你去吧。”
顾清延颔首，换位给纪臣，摘下手套，朝外走去。
顾清延出去后便查了几台手术室的占用情况，盛明澜那间的手术已经结束，送到病房去了。
下午的时间，正值电梯使用高峰期，顾清延连按几下，看电梯停在9层缓慢不往上动，只好冲进楼梯间，一路往vip层跑。
谢含之从病房出来，远远看到儿子跑来，连忙拉他：“你怎么现在才来！”
顾清延胸口起伏，呼吸混乱，目光有些紧张地从病房门的小窗扫过：“怎么样了。”
谢含之道：“老天保佑，母女健康，是个小公主，不过剖腹伤产身子，接下来还是要好好补补。你先进去陪澜澜说说话，我和小允回去给她收拾衣服，顺便做些吃的送来。”
顾清延点点头，嗓子后知后觉干得厉害，推门进去。
孕妇生产完吹不得风也听不得吵闹，病房里只留了谢毓和卓汀两人陪盛明澜说话，分散麻醉过后的痛感。
看顾清延进来，两人自觉捻了个借口，到外头呆着。
顾清延与盛明澜对望静站片刻，走到床边坐下，揽过她输液的那只手：“还疼吗？”
盛明澜吸吸鼻子，眼尾有些泛红：“嗯，以后再也不想生了。”
顾清延眨了下眼，眼睛也莫名发酸。
他低身贴贴她的额头，轻声道：“好，不生了，我今天表现不好，接下来努力改正，争取把我们家的两个小公主一起宠到天上去……”
盛明澜发出声轻哼，过了会儿问他：“你去看过宝宝了吗。”
“没。”顾清延显然对女儿那儿还没那么上心，“晚点再去。”
“那名字呢，孩子都生好了你名字还没想好。”
“大名叫顾听澜，‘观海听澜凭风起’的听澜，小名叫顾迟，让爸爸妈妈等了这么久，叫声顾迟也是该。”
盛明澜笑：“顾听澜的寓意会不会不太好，听上去你像妻管严一样。”
顾清延亲她一下：“喜欢你管我。”
盛明澜听他没意见，自己自然也没意见。
她想到什么，突然道：“说起来谢听然名字里也带个听。”
顾清延蹙眉，先前没注意这点，现下不由为撞了字有点烦恼，左右想了想，终是舍不得这个名字，道：“算起来他跟我们小孩同辈，撞个字没什么大碍。你就当两人同属听字辈好了。”
盛明澜好笑：“姓都不一样，怎么还算起字辈来了。”
顾清延罕见地耍起赖：“反正就叫顾听澜。”
他一字一顿：“我和你的顾听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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