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杯一杯接过毒酒,她再斟,他再饮,杯杯见底。他面不改色,悄悄看她眼底的惊谎。。。。。。
她慢慢走上前,唇边挂着慌张的笑意。他心头暗喜,她是后悔了么?她是要告诉自己真相吗?胸口一疼,他看到她身后那个男人阴冷得意的笑,他失望了,他忘记了躲避。。。。。。他不想躲避,这一生他次次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赌,全盘皆输。此刻,他只是一个输得无物可输的赌徒。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保证不会再爱上她。
欧阳克觉得自己的身体重重往后跌去,重重撞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带着空洞的笑看向面前那个女人,她惊慌往后退,像一只被吓坏的兔子。他想笑却没有了笑的力气。
那个站在女人身后的男人,他叫杨康。欧阳克记得他的名字,在他们还是盟友的时候,他就不喜欢这个男人。太过阴柔太过优柔寡断,太过犹豫不决,太过左右摇摆。杨康一把拉开那个女人道:“念慈,快搜一下他身上的九阴真经。”
那个被叫作念慈的女人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越发苍白。杨康到了此时索性不再理会穆念慈,却再也忍耐不住自己得逞后的笑,他笑道:“欧阳克,你双腿已废,我这样其实是在帮你,免得你再受苦。若有来世,你可要睁着眼睛投胎罢。”说罢,他弯腰俯身下来把手伸到欧阳克怀里摸索起来。
欧阳克想推开伸向自己前胸的那只手,可手伸出去却陡然穿过了杨康的身体。他一惊垂目看向自己的双手,几乎透明的手。无奈地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我已经死了。
疼痛是没有的,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从自己的身体里飘了出来。他自己不再被自己的意志控制,他想留下来看看杨康拿到九阴真经以后的表情,想看看穆念慈对于杀死自己可有后悔……他想看的事情很多,但是他却不受自己控制地飘了出去,像随风而飞的一片云,飘出了屋子。
繁星点点,来时月色就很好,走的时候月色依然很好。他随风而行,不知自己将要飘向什么地方。难道就这样魂飞魄散了吗?他在心里暗暗问自己。这样也许不错,不会有再有心疼,不会再有纠结,不会再有真真假假的试探,不会再去渴求什么,不会再想得到和失去……只是心口却依然钝钝的疼。
……
欧阳克不知道自己在空中飘了多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叹道:“不知道克儿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克心里一惊,如果自己还有判断能力的话,这个声音是叔父的。一向视九阴真经为生命的叔父竟然会在无人的时间惦念自己,他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然后就看到,叔父坐在一块山石上,手旁放着他熟悉的蛇杖,眼睛望着他飘过来的方向,可是他的表情却像没有看到自己一样,欧阳克正在疑惑,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是一只鬼了。
“克儿,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这样严厉待你是为你好。”叔父又叹了一句重新在山石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突然山石左侧一闪过一个人影,欧阳克看到一个极快的人影突然扑了出来,竟直向自家叔父扑了过去,他心里一惊拿身子去挡,那人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还是扑了过去,穿过自己的身体扑辽去。
“叔父小心!”他大声喊道,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传出来。
叔父身子一晃已然躲过这个人的攻击,欧阳克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飘了出去。他不想走,不想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叔父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冷酷无情,也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对自己漠不关心。他忽然想到在荒岛之上,叔父对自己那么好那么体贴的情形。可是,似乎晚了!他自己的魂魄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旋转,他的意识也真来越模糊。他真的不想死了,如果可以重来,刚才那些毒酒根本不可能毒死他的,而插在当胸的那把匕首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可是似乎晚了,真的晚了……他已经看不清眼前任何东西,视线里一片白茫茫。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风变得极大,欧阳克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扯成一缕一缕淡薄的云,他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让自己心住自己的名字,还是他仅存的意识里唯一的事是不想死。
……
“主上,这个魂魄执念太重,难以超度。”有个清冷的声音道。
“有何执念?”一个更遥远的声音飘了过来。
“不死的执念。”身侧这个清冷的声音答道。欧阳克想看清楚眼前说话这人的样子,没有,眼前白茫茫一片。
“金刚召魂幡送他进入轮回路。”那个听着很遥远的声音稍一沉吟道。
“主上,稍有不慎魂魄会被反噬,变成冤魂就更难引入轮回路了。”清冷的声音又道。
欧阳克分辩不出来那些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只觉得那声音如在耳旁。
“反噬就反噬啦,正好找点事情来做嘛。要不然,黄泉路上总是死气沉沉的,多没意思。”一个女人的声音,欧阳克听得奇怪,暗自咐道:难道鬼差也有女人?
“拘昼……”那个听着距离自己很远的声音才叫了一个名字,就听到那个清冷的男声略带几分惊慌道:“拘昼,你怎么放出如此多的冤魂?”
“金刚招魂幡啦,再不出手捅出大漏子看你们谁担当。”挽昼笑道。
白茫茫的雾中出现一位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散着头发,梳着齐眉的刘海,圆眼睛,小包子脸儿,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衫,露出雪白的四肢。远远看过去,只觉得那肌肤娇嫩白皙得晃眼。
总之,可爱得让人想上去掐一把。
欧阳克却看不到这一切,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吸着向一个红色的洞飞去。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他在心里大叫着,身子却去势不减丝毫向那个红色的洞口飞去。
忽然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欧阳克的身子向一旁斜飞过去。
“哎呀,他阳寿已尽怎么还去了还阳路?”那个清冷的男声惊叫一声想要追上来,名唤拘昼的小丫头却双手一插拦住那个从白雾里淡出来的黑色人影道:“我不会平白管人间俗事,只是欠此人一点水之恩,今日再续他三十年阳寿。”
“拘昼,你莫要胡为。”从白雾里出来的人影一手抓空,早已急了。闪开拘昼飞身向欧阳克那一缕稀薄得不成人形的魂魄抓了过去。
“你再不去拘那些冤魂,恐怕漏子更大,不如就让他逃去还阳路如何。”拘昼一条小小的身影团团围住那黑衣男子不放,更不给他一点点碰到欧阳克魂魄的机会。拘昼清楚得很,若是被玄畜碰到的魂魄,距离魄散只差那一星星,便是有再大的冤气也要在护魂瓶里养上三五百年才能重新轮回投胎。
只眨眼的时间,欧阳克的那缕不成人形的魂魄已然被撞出红色洞口,向一旁一条发着莹莹蓝色的桥上飘去。
“拘昼……”一个金发男子突然出现拎起拘昼身后的带子回道向那黑衣男子道:“玄畜,今日之事不得再次提及。只是这个孤魂的本身已然被毁,你想办法罢。”
“主上,我……”玄畜显然有点超级郁闷了,难道让他借别人身体。玄畜看了看主上已然没有了踪影,收起金刚招魂幡自语道:“重塑身躯少则月余,多则百日。既然你有未了之事,不如让你重新活过。”言及此处,美目微闭将一把样子古怪的金色兵器捧于手里,口里念念有词。
……
身上一阵酸疼,欧阳克忽然觉得身子下硬梆梆地咯得难受,暗暗想道:“难道是到了地狱了?曾在佛经里看到过人死后先上黄泉路,再过奈何桥,而后望乡台,之后便到了清算此生业障的地狱。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他看到桌椅板凳,看在眼里有几分熟悉。
他正在细细打量,暗暗猜测之时。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窗棂,屋子里一亮迅速暗了下去。
紧接着噼哩啪啦的雨点像急急砸下来的豆子一般砸到窗子上。
下雨了?打雷了?
他猛地一个翻身,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竟然很疼!难道我没有死?可是依稀记得自己死了,还有听到有人在耳边喊过“拘昼”这是个人名还是个地名?脑子里一片模糊。
他摸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胳膊……肌肤上温热而光滑,原来竟然是真的活着。心头狂喜,他从躺着的地方跳了起来。脚挨到地时,他发现情况不太对了。窗外一道又一道的闪电,一声紧过一声的雷声,让他慢慢想起一些事情。可是到底有谁能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为什么他现在身高只是一个七八岁娃娃的身量。
“少主醒了?”门外有人轻叩门。欧阳克心里一惊,没有应声悄悄走到灯下拿起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