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藏在心底许久许久,他本打算成亲之后,慢慢地说与她听。
可现在,他等不及了。
“那时纵是你不为了李信的事深夜前来穆府递消息,我本也要去翠华楼找你的。”穆彦在她满是诧异的目光下,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好不容易才有了你的消息,我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就好像九年前，明明不久就要与三皇女成亲，可我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你这一走要去多久，往后可还会再回京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穆彦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阿澈，若是那夜……我能早些从宫里回来该有多好？”
这样他就能赶得及再见她一面了。
明澈心里霎时间五味陈杂，过往心里所有的苦涩与不甘,忽然之间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她眼中眸光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缓缓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穆彦靠在她胸前，深深吸了口气道，“那几日我在翠华楼门前反反复复犹豫了许久,我不知你为何明明身在京城却要隐瞒身份，也不知……你心底是不是还在为从前的事生我的气。”
明澈叹息一声,在他头顶低低地柔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穆彦闻言眼睫微微一颤，“可你不愿再见我了。你明明回了京城却再没有来找我了,你宁肯留下字条也不肯露面与我说说话，我来找你……你也不肯与我相认。”
明澈静默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不敢再给自己留下念想了。”
她用了九年，才终于叫自己学会了克制。
而人这一生，又能有几个九年，可以用来忘掉一个人呢。
明澈的话未尽，穆彦却已经明了，他明明该高兴才是，可心里却还是难过得不得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该有多好……
如果他能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意，该有多好……
如果她当初……没那么喜欢自己，该有多好……
明澈与穆彦回到正厅，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紧握的手。
穆夫人心里不是滋味，重重地咳了又咳，引得两个女儿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娘，您的嗓子没事儿吧？”
“娘，要不要给您沏一杯金银花茶润一润啊？”
润你个头啊……
穆夫人执着地盯着明澈与穆彦相握的手，明澈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于是不着痕迹地轻轻推了推身旁之人。
穆彦抬起头，好整以暇地对母亲道，“娘，阿澈的眼伤前些日子才好，我牵着她她走路时便能省力些。”
穆夫人抽了抽嘴角，那你坐下吃个饭还牵着？是不是你喂她吃还要更省力些啊？
穆夫人还没腹诽完，就见穆彦果真端起了汤碗，舀了勺汤仔细地吹散了热气送到明澈唇边。
啪嗒一声——
穆家大姐筷子上夹着的肉丸子，掉到了地上，不知滚向何处。
噗通一声——
穆家二姐筷子上夹着的红烧萝卜，掉进了汤碗里，溅了她自己一脸。
明澈扯了抹僵硬的笑，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去接那个汤碗，谁料穆彦却执着地把汤勺往她唇边又凑了凑，还轻声喃喃了句，“从前喂药的时候不是挺乖的吗？”
从前……
旁边可没有虎视眈眈的岳母大人。
明澈暗暗咬了咬牙，飞快地喝下那口滚烫到尝不出什么味道的汤，而后扭过头笑嘻嘻地对穆夫人称赞道，“贵府的厨子手艺真不错，我从前就很喜欢这道清炖牛肉汤。”
穆夫人一脸冷漠地偏过头，喝喝喝去吧你……
穆家大姐眼见桌上气氛不妙，硬着头皮跟着附和道，“这汤看起来的确是不错，要不咱们也尝尝？”
穆家二姐连忙跟着道，“对对对，那给我也来一碗。”
穆彦这时候却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皱着眉头就要去拨弄明澈的嘴唇。
明澈骇了一跳，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彦、彦儿……”
穆彦见她目露惊恐，又好气又好笑，“你张开嘴我看看，刚出锅的肉汤你一口就全喝下去，一定给烫得不轻。”
明澈瞅瞅左边又瞅瞅右边，捂着嘴小声闷闷道，“我、我没事。”
穆彦抿了抿唇，朝身旁的大姐、二姐轻描淡写地撇了一眼，自知在府里没什么地位的两位姐姐倏然就把头埋进了热气腾腾的汤碗里，他遂放柔了语气又对明澈说了一句，“听话，我就看一眼。”
明澈无法，只得小媳妇似的微微张开了嘴。
穆彦见了，眉头皱得更厉害，“果然都有些泛红了。”
说着便又拿勺子舀起一勺汤，仔细地吹了吹后……压着唇啜了一口，送到明澈嘴边，“这回该不烫了。”
“咳咳……”
“咳咳咳……”
穆家两位姐姐从来没发觉，好好吃个饭竟然也可以这样难。
吃过饭以后，穆夫人把明澈送到府门口，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舒心的笑，“贤媳慢走。”
明澈对穆夫人身后的穆彦眨了眨眼，而后一脸郑重地对穆夫人点了点头，“明澈告辞。”
当夜，对少情公子从不肯说个“不”字的明小将军，硬着头皮又翻了次墙。
这一回，穆彦就站在那片花圃前眼带笑意地候着她，旁边还置着一张小几，上头摆了几碟子小菜一壶好酒。
明澈站在墙那头，一脸宠溺地看着他无奈道，“你就不怕你娘见了，又要叫上一群护卫来满院子追着我打。”
穆彦轻笑着将她牵到花圃边儿的小几旁坐下，“每月逢七，娘亲都要去祠堂陪父君的，这后花园我也早就吩咐过不许人来打扰的。”
明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慧黠，下一刻就抓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拽，穆彦没有防备直直就倒在了她的怀里，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你！”
穆彦红着脸气恼地在她怀里挣了挣，明澈只用一只手就能叫他陷在她怀里动弹不得，可她却在这时候忽然闭上了眼睛，缓缓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在他细腻温热的脸颊流连不去……
眼前这一幕竟是这样的熟悉，穆彦忽然就怔住了，任由她的手掌轻轻滑过他的脸颊，落到那小巧精致的下巴，她悄悄地勾起了唇角，缓缓地、缓缓地贴近他的嘴唇……
穆彦的心跳骤然间就失去了控制，他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却终是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当唇上终于传来那温热轻柔的触感，他竟无法用言语描绘那一刻的美好。
明澈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唇亲吻，仿佛倾注了一生所有的温柔，他的唇齿间犹带着淡淡的冷凝香气，叫她心里不自觉地泛起甜蜜，她的手强劲有力，抱着他纤细柔软的腰肢缓缓地贴近自己。
穆彦勾着她的脖子的双手不自觉地缓缓收紧，意乱情迷间嘴里发出动人的细细低吟，空气里渐渐弥漫起碧灵醇独有的香气，却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许久之后，明澈轻轻地睁开眼，穆彦在她怀里急促地喘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蒙上了淡淡的水雾，如玉温凉的肌肤也透出了好似三月桃花一般的粉色。
明澈逼迫自己生生将目光从他那双诱人欲滴的唇上移开，看着身前不远处那片花圃掩饰般清了清嗓子道，“只怪今夜月色太好，我一时没忍住……”
话还没说完，鼻尖忽然又充满了熟悉的冷凝香气。
穆彦忽然直起身子，眼眸晶亮地捧着她的脸，重新贴上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地亲吻……
“唔唔唔？”
深浓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灿若星辰的眼眸，还有那形状优美的唇瓣。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看她，却还是心悸得浑身颤栗。
明澈声音嘶哑地对他说，“你再这样看下去，我真就要忍不住了……”
后花园里，寂静无人。
秋风这样轻柔，月色这样朦胧。
穆彦咬了咬牙，一把将明澈推倒在花圃旁松软的土地里，欺身上去，再一次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明澈：“……”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