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他三叔女儿要办生日宴，爷爷让他得空挑个礼物送过去。
司小蕤狠狠吸了一口酸奶，眉头轻皱，微眯起了眼。
本想敷衍过去就算了。
结果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吼：“别想敷衍我这个老头子！”
从电话里都能听到拐棍敲击地面的动静。
“小蕤，三天之内看不到你的礼物，我就直接让人去备了以你的名义送过去！”
“……好，我一定去选。”司小蕤只好答应下来。
三叔的儿子野心勃勃，将来保不齐要继位的，打好关系总没错。
司小蕤不想掺和，但爷爷的话得听。
最后他决定送个咖啡机。
中规中矩，也实用。
再隔半小时就是午间休息时间，撑一撑该吃饭了，这个点茶水间里一般不会有人。
司小蕤踱进去，想看看咖啡机的品牌。
他对这方面无甚研究，觉得公司的咖啡机看起来还不错。
茶水间的门开着一条缝，几道女声从中流泻出来。
其中一道透着怨恨，“我花了三年才当上副组长，凭什么别人一来就可以坐我旁边？！”
另一人语调讽刺，“呵，凭什么？凭人是集团太子爷啊！”
第三人口吻平静许多，却是恶意不减，“太子爷？就他？国外混一趟回来啥都不会的绣花枕头？要我说，司小双比他强太多了！”
司小双正是他三叔儿子的名字。
司小蕤抿抿唇，“嘭”地一掌推开门，笑盈盈地说：“听说这里有人不太会投胎，我来教教你们。”
一室静默，长舌妇们纷纷散了。
晚上吃饭时，老爷子还没问，司小蕤就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公司有人嚼舌根的事。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人言可畏，谁管得住别人的嘴？
司小蕤随时随地都能听到酸言酸语，去员工食堂吃饭时，只要他一落座，那一张四人桌就再无人靠近。
他不仅不苦恼，反而享受其中。
司老爷子耳目众多，自然了解情况。
下午五六点，宝贝孙子还没下班，老爷子自己拄着拐棍来了小花园。
棋盘周围还是围了一圈白胡子，热热闹闹。
他缓缓走过去，背着只手立在乔家老爷子面前，“老乔，你们乔式还缺不缺实习生？”
乔老爷子浑身一震，年迈的身躯使得他站起来的速度变得缓慢，他苍老的眼中浮现几分无措和惊喜。
白胡子底下的嘴唇动了动，道：“别人家的孙子不缺，你家的，缺。”
司马用拐杖敲了敲棋盘，轻微的震颤将一颗黑子和一颗白子并列起来。
他说：“老乔，我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我的宝贝孙子。”
乔老爷子却无端说了句：“司马，谢谢，谢谢你还信我。”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暮色渐临的黄昏相对而立，无言却慎重。
青石板拼接而成的地板留有一定空隙，原先被死死压在石板中央不见天日的嫩绿草色悄然探出头来，沐浴暖阳。
是新生，也是重生。
……
被告知要换地方实习时，司小蕤多少有点不高兴。
他从小条件优渥，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嫉妒和羡慕里。
投胎困难户们的犀利言辞并不能伤害到他，反而只会让他更骄傲。
但他自小听爷爷的话。
到乔式集团ceo办公室门口时，执行总裁的秘书早已经等着了，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领他进了一间办公室。
“乔总在开会，您可能要在这儿等一等，大概半小时。”
“好的，辛苦了。”
司小蕤礼貌道谢，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沙发上，光是看着就很讨人喜欢，秘书都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每次视线相接时，司小蕤都会回过去一个礼貌的笑容。
眼前的青年生得极好看，双眼皮前窄后宽，眼神是少有的澄澈，笑起来很阳光。
最要命的还是那头澄灰色半长的发，衬得他肤色胜雪的白，阳光从百叶窗投射进来，照在这张脸上。
唐红狠狠一怔，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神仙……
她看得心跳都不由得快了几拍，然后赶紧偏过头去，一遍遍在心里警告自己：冷静一点，这是老板的人，这是老板的人，这他妈的是你老板的人！亵渎不得！
说是半小时，就真的一分不差，司小蕤马上要喝第二杯咖啡时，一双做工精致的手工皮鞋出现在视线里。
顺着不带一丝褶皱的西装裤往上看去，入目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司小蕤记性很好，只要是见过的人，再碰见了，他一定能认出来。
站在他面前这个男人，是他在机场匆匆见过的。
因着眼神凶煞露骨，那时只觉得心头一骇，不曾多看。
没想到他居然是乔式集团的执行ceo。
足足有一分钟，在场的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司小蕤戳在原地，被对方盯得头皮发麻，他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儿……跟他全身光着似的。
周遭很安静，有种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的错觉，最后他还是先一步屈服了，眼含笑意地伸出手去，“乔总，您好。”
男人依旧固执地将他望牢，听到前两个字的称呼时，眼波狠狠一荡，血丝满布的眼中一瞬间闪过成千上万司小蕤看不懂的情绪。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轻轻握住那只雪白的手，声音低沉醇厚，“你好。”
好久不见。
他将未说出口的四个字连同口腔里的苦涩咀嚼着吞回腹中。
使得他们再无人探知。
收到消息时，他正在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上，他坐如针毡，险些就要直接起身离场，却又临阵退缩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在重新看见这个人时会做出什么事，他硬逼着自己冷静了半小时。
他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把好不容易到了眼前的人吓跑。
两只手很快松开来，司小蕤面上保持微笑，藏到背后的手不自在地用四指搓了搓掌心。
这个叫乔葳的男人，有毛病。
光眼神就几乎要将他剥光。
司小蕤天然弯，男人看他的眼神，他懂。
这个乔葳……想睡他，而且是挺暴力的那种睡。
乔葳面色不改，又侧身介绍了自己的秘书，“这位是我的秘书兼特助，唐红。”
“你好。”司小蕤神色自若地礼貌打了招呼。
唐红点点头。
乔葳给他安排了办公室，又派人去给他领来了新电脑和办公用品。
都安排好，实在找不到留人的理由了，才不情不愿目送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
司小蕤被唐红带到了一个新办公室，里头只有寥寥数张办公桌，目测不足十人，富余空间很大。
其中几人口中正聊着生活琐事，整体氛围忙碌却轻松。
唐红拍了两下手掌，带着回响的声音将忙碌中的脑袋一颗颗拔起来，集中到两人身上。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事，司小蕤，刚从国外回来，以后大家多多照顾一下。”
短暂的寂静后，热烈的掌声在空间的回响中很有气势。
司小蕤微笑着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便在秘书得引领下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唐红看着人给他安装好了电脑，跟他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又给了他一张公司作息时间表才出去了。
实习的第一天没什么事可做，办公室里也没有前辈支使他去倒咖啡，订餐，跑腿买烟。
工作很轻松，翻译文件，收发文档，或者将文件转为汇报专用的报告书。
不算困难，但很细致。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
“吃饭了小蕊～”
突然，一直胳膊横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此人熟稔的语气让司小蕤有片刻的愣怔，好像两人认识已久似的。
在看到对方脸上片刻的呆滞和僵硬后，他随即笑开来。
“小蕊？给我取的新名字？谢谢，我很喜欢。”
对方嘿嘿一笑，抓着后脑勺笑道：“对，你应该不认识我了，介绍一下，我叫唐绿，你叫我老唐就行。”
其他同事们也纷纷拥上来，勾肩搭背地去了员工餐厅。
社畜们没有那么好的午休条件，一个u形枕挂脖子上，往办公桌上一趴就是一中午。
唐绿是个自来熟，人很热心。
到了下午，他又张罗着给大家买下午茶。
“今天高兴，我请大家下午茶啊！”
其他同事们热络得很自然。
“请什么下午茶呀，要我说，你今天晚上直接请晚饭得了！”
“是啊是啊，就当庆祝小蕊加入我们的队伍嘛！”
唐绿一脸可怜地看着司小蕤，期盼他能好心放过自己微薄的收入。
司小蕤想了想，歪头甜笑，“那晚上吃大餐好了～”
众人欢呼。
唐绿并没有那么心疼钱，他也跟着笑了，视线一直在司小蕤身上环绕着。
却与乔葳那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眼神不同。
对这个友好的集体，司小蕤也有一种失散多年的感觉。
下班前，只在各种会议上能见着的乔总突然现身在他们办公室门口。
他克制着没去看想看的那个人，语调冷淡。
“听说你们部门要欢迎新同事，我来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