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你怎么在这？怎么…突然来的？”
悟平呆呆得问话,内心深处,暗喜掩藏不住，偏是这样他二愣子一样杵在屋前，脚没踏进来,门也敞着没关。
苏涵微抬眼眸,道，“来了不多久，看你不在,稍等了会。你几日不来,我自来找你。七弦琴,你学还是不学了。”
“…学，当然学！”悟平怔了怔,旋即笃定得点了点头，“怎么会不学？”
苏涵既听他说“学”,有些话她这才会跟着往下,否则她也无需再说什么、即刻就要走了。
“那好,”苏涵道,“学东西当有始有终,你为何方开始便撂挑子不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学成什么？做人做事,都不该是这种做法。”
“我,”悟平让她那一说,大大的委屈，他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委屈着委屈着鼻头抽动了动，嘀咕道，
“我给你找了麻烦，哪有脸见你，又怕真害了你名声…也没有荒废，一直有想着指法音调，决定了的事我哪会随随便便放了，只是、只是没琴，脑中想着，空敲敲指头罢了。”
悟平说道，声音越几分小，委屈竟似还夹杂着不满埋怨。
不满埋怨什么？埋怨苏语竟将他看作个毫无长性之人，他在她心里就是那样形象吗？
拐折处却看突然有其他杂役冒出影，从最头的那间走来，身上衣服显被水打湿、贴着皮肤，远远就举手朝悟平招呼，
“济众。”
“…哈，三牛大哥。”
悟平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声喊，被他称“三牛”的人已走上一半，走到自己屋子，拿了钥匙开锁，爽气道，
“我衣裳脏了，回来换件衣裳，你这是做什么？”
“小弟也是回来拿些东西。”悟平笑回，随手将门掩上，他不想因门轴扭动的声音叫人注意，便留了条缝，转过身背对着屋里人面着屋外挡住缝隙，朝三牛望，准确的说，是朝入口方向望更合适。
三牛不疑有他，打死他都想不到悟平房里此刻站着花魁茗兰、仙子那般的人物，兀自拉了拉上衣，神色大不快活，道，“好，那你忙你的，我先去换个衣服。这衣服湿了，贴在身上贼不舒服。”
“好。”悟平想快点将对话结束又不想操之过急叫人看出什么破绽，他心里猫抓猫抓的，强压着性子不让自己看上去急吼吼，“衣服湿了当然要换，不然贴在身上确实难受。”
“嗯。”三牛点了点头，赞同他话，脚踏进房里关了门。
悟平跟着也转回屋，立马将门关严，拿木块闩好防别人突然闯进，但见苏语还站着，屋子里乱糟糟，早上走得急没怎么收拾，尤其二狗的铺子，铺上衣服被子叠也不叠乱哄哄一团，简直了！哪适合见客？！
“你坐，坐。”
悟平脑子里写了大大的“囧”，二狗的地方他不便动手，就飞快把自己床上的方块被尽可能往里面挪了挪，皱起的地方抹抹平，才退到一旁，腼腆道，
“地方有些乱，早上没怎么收拾。你…苏师父不要见笑。”
“无妨。”苏涵颔首。
她走过几步，仅缓缓坐到床脚、又只贴了小半，身子仍挺得笔直，神色淡然，并没因下人屋舍的简陋逼仄杂乱而见丝毫厌恶嫌弃，那份行云流水般的从容不似扮出的模样——她何须在现在的悟平面前假装什么？她好像从来如此，仪态优美得无懈可击，又无微末揣着端着的不自然。
“泡茶泡茶，”
悟平自个催得急，看苏语坐了，他刚想也坐到二狗床边和她说说话，他几日没见她，好像已隔了很久，他真有好多话想和这位苏师父叙叙，千头万绪，可人连个茶水也没有，她是说来了不多久、她万一口渴了却矜着不说呢？他做主人家的，怎能这样失礼？
遂悟平又跟着忙活，动起身稍掂起脚打开柜门翻翻找找，柜分上下两部分，下部分放大物什，上部分就收纳点杂物，悟平偏好喝茶，茶是有的，不过放在上部略高，他身高不完全够的着，这没什么，泡茶的水却有些不方便了，这又没水瓶，类似水瓶的那种隔层的木盒子他们杂役又哪去用的了？他要打开水，得去固定烧热水的地方接点，一来一去就很浪费时间了，苏语的时间有多宝贵？万一让月娘发现了，又得给他一通教训，不要真给他赶了出去，又多少牵连苏语。
…
“泡杯茶吧。喝茶吗？”
悟平拿木杯拾了些茶叶，抬了抬杯子向苏语示意。
“不用了。”苏涵道，“我来前正喝过，现下并不口渴，泡茶免了，我与你说过就走。”
“啊…哦。”
悟平听她这就要走了，行的这样匆忙，他心底不自禁有些失落…也不多呆会儿，暗暗小声得道，瞅瞅拿在手里的木杯，杯里那炒黑了的、看上去实在不上档次的茶叶，再望望苏语…算了吧，她既这样说，他这样的茶叶也还是不拿出来献丑的好，多说说话才是正经。
遂悟平杯一丢坐到二狗床边，与苏语正正相对。
相对于悟平已探过苏语房间几次，苏语还是第一次来他房间——悟平止不住得紧张拘谨，这一点无可避免得体现在了他身上，譬如他现在坐姿，正襟危坐，刻板规矩，如临大敌的模样，当然苏语绝非什么大敌，悟平只是隐隐约约别一样的看重她，那份看重叫他异常在乎起她对他的看法来、摸索着她的喜恶来参进自己做法，因而与平日心性，总有几分出入。
…
苏涵平平看了皇长孙几眼，启唇道，
“你无需太过顾虑月娘，那样担忧，我不觉得你给我带了什么麻烦，我自有我的法子，月娘也不会真把我如何。
至于你…”
她说而起身，右脚划过小半圈，侧对着悟平，扭过头斜睨过他，续道，
“我从不喜欢半途作废，我若不愿，那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我既答应，那就无论如何也要把事做到底的了。只不过你要学的只是一曲，单只为一曲，我能教的、该教的差不多都已教了你，往后你并不如何需我指点，也确实不用常往我那去，稍后我会遣人送张琴供你练习之用，你自行摸索，我隔些时候再来，你若有实在不懂之处，也可自去问我。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这便走了。”
“这就走了？！”
悟平无意识也站了起来，诧异道。
“嗯。”苏涵颔首，打开门，径要从前门离开。
“等等——，”悟平有些急了，喊她道。
“怎么，”苏涵略向后侧过脑袋，“还有事？”清冷道。
“…没有。”悟平默了会儿，闷声道。他哪有留人的理由，只能干瘪瘪得说了句，
“没事…只是你不要多呆会了？这么急？”
“嗯。”苏涵点头，顿上了顿，悟平本满心期待着她会讲些什么，却只听她言道，
“好好练。”
…完了，三个字，这就完了？
话落，人已渐忽飘远，悟平从那三字中悠醒，回看去，房中似仍残存着一点两点的踪迹，可仅仅是她些许的气息罢了，不久便会消散难得始终。
悟平黯然失望，木然得朝个方向出神半晌，尔后右嘴角上挑了挑，无奈、自嘲得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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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国庆节好啊～，我是不是实在有些进度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