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一个傀儡冢更让人崩溃的是，有两个。
而且光是被他们发现的,就有两个。这三垣四象星空如此庞大,还隐藏了多少傀儡冢呢？
蔚文说：“半年前在翼火蛇星宿,东瓯星球，血眼湖下面发现了一个傀儡冢。豹营跟大乾军联手给摧毁了。”
“渣都没剩的那种吗？”龙沁白问。
“对，傀儡人无一生还。东瓯星球的傀儡冢是独立军策划的，那些人也没活下来。”
“血眼湖，”龙沁白看展炎皓，“血眼湖不就是那个血眼王朝的湖吗？两个傀儡冢都在湖底，会是巧合吗？”
蔚文说：“绝对不是巧合，你们稍安勿动，等我知会豹主，带人来。”
“等不及了,你快带人去鬼市,找一个叫阿蟒的人，叫他带着你们去买傀儡人要注射的营养液,买不来就抢。”
龙沁白挂了通讯,表情略迷茫。
展炎皓对龙沁白说：“出去再研究。”
龙沁白点头，这里不是“破案”的地方。
他们盘绕良久,已经到了这个漏斗山体一侧的底端,底部怪石嶙峋，中央就是电力系统。
尖锐相错的湖底怪石顶端，浮着一个巨大金属圆球，圆球四周错落着横七竖八的各种管线。
像一颗心脏,心血管联通了中空山脉。
夔宝都睡了，被龙沁白拍醒，起床气爆棚，咿咿呀呀，坚决要罢工，不肯上班。
“快去，今天不是你玩的时候。”龙沁白说夔宝。
夔宝见龙沁白这么凶，也不敢撒娇了，扑腾着两只翅膀，飞到圆球上头。
夔龙本是战龙，凶猛无比，身体可以发出战鼓之音，惊雷一样声震山河。
但是夔宝还是个宝宝，它只会生物放电，当然其电伏之强，不是电鳗所能企及的。
它腮帮子鼓了两鼓，正负电子里分居在两处腮帮子，然后猛地相撞，喷出一道电光。
夔宝的电光刚猛强烈，那个大金属球上头瞬间迸起无数丝蓝色闪电光。
电流交汇，大放光明。
下一秒，整个地宫陷入黑暗。
“鬼侯”扮演者展炎皓马上通过“真言”跟守卫联络，说：“我被龙沁白绑架了，唤醒所有的傀儡人，阻拦龙沁白他们，杀无赦。”
展炎皓他们飞速赶去跟木雀会和。
木雀已经把这里鬼侯的负责人细流给打倒在地，守护鬼手改了展炎皓跟她在中控系统里头的代码。
这里突发变故，中控系统早反应过来了，他们输入指令：傀儡人追杀展炎皓龙沁白三人、救鬼侯。
地宫下头有好几个出口，但是全都在把守之中，厮杀在所难免。
这是云从虎的专场。
云从虎亢奋不已，挥出流星锤，一锤子砸向一个守卫的脑袋，龙沁白忙捂眼。
没听见骨肉稀烂的声音，她睁开眼才发现，云从虎的流星锤发出一道冰凌，而那守卫被赋予的是雷电系特能。
电光穿透冰凌，冻结在里头。
看起来就好像一道冰俘虏了一道闪电，竟还有了点美感。
木雀也不再扮演守卫，恢复了她本身的红衣铠甲模样，她挥出一根被火光笼罩的长矛，一大片火势若燎原挡住守卫。
他们转头就跑。
一千多傀儡人已经全被解脱，来追他们。
“不是只能物理攻击吗？”龙沁白百忙之中喊。
“擂台上的那点技能，不到十分之一，真正的技、法、术，你很快就能见识了。”
飞星看他们肉搏，心理天人交战：“我是现在晕，还是等会儿再晕？”
龙沁白一面指挥臂弩刺杀，一面挥动三清铃，她觉得那些技法还是不必见识得好，她把挡路的傀儡人全部给定住了。
到了门前，木雀长矛破空而至，把一道门撞得粉碎，他们钻出去。
身后所有的傀儡人都追了上来。
龙沁白几人受到各种远程攻击，果然跟展炎皓说得一样，擂台上头的，不过是皮毛而已。
这地方瞬间成了个大型炫技现场。
傀儡人们的技能有冰火雷电之刚猛技能，还有狮吼一样的震耳法，甚至还有傀儡人可以瞬移闪现隐形。
龙沁白惊，这哪里是人跟机器人混杂，这是人神融合吧！
展炎皓卸下穿在鬼侯身上的铠甲臂，套在他的绛红衣袍上。
他握了握手，手臂的羽翼咔一声展开，猛力斜挥。
风伯的风可不是什么温柔如手的风，它们在外太空都能形成对流，可想而知其刚猛。
展炎皓现在也没有任何怠慢之心，羽翼在半空划出一道杀意汹涌的亮光，罡风冲出，在他们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屏障。
龙卷风屏障将傀儡人的攻击全部挡住，展炎皓说：“他们有人能破风，我们要快点跑。”
他们一路向上奔跑，飞星跟龙沁白两个肺都快炸了。
木雀抓着鬼手，起纵飞跃。
忽然有一个人闪现出现，一把抓住他以为的展炎皓，这人是专修“隐术”的傀儡人！
鬼侯被龙沁白那种特制的动铃法给彻底定住，一直是真正的展炎皓拽着他前行。
现在鬼侯被突然出现的“隐术”小哥给一拽，展炎皓没扯住。
“别管了，它们不会伤害鬼侯的。”龙沁白喊，他们现在一秒都不能耽误。
幸亏那个专门修炼“隐术”的傀儡人攻击能力不够，没敢追。
他看到“展炎皓”，觉得自己已经立下功了，就站在原地等着龙卷风屏障消散，等同伴们赶上来。
龙沁白没一点战斗力，跑得她快跪了。
飞星已经跪了，被云从虎抗在了肩膀上。
展炎皓看龙沁白像是一步都跑不动了，问：“要不要抱你？”
龙沁白记得之前十三岁的时候，展炎皓说抱她就抱她，怎么突然征求起意见来了？
她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点点头。
展炎皓还是觉得抱她不大对，背着她继续跑。
龙沁白发现展炎皓木雀跟云从虎，那奔跑速度，已经达到了车辆的速度。
但是人的身体机能是有限的，他们就算细胞被彻底改造，为了保持这种能力，日常残酷的训练必然是不可少的。
他们从湖底沿着一条人工斜坡，一路跑到湖面陆地。
可想知道，这路有多么陡峭漫长。
而为了把所有傀儡人引出来，龙沁白也不能把他们定住，只能任由自己跟鼠窜一样，被身后呼啸着赶来的大猫们追逐。
这一路跑下来，龙沁白对飚车戏再也没有爱了。
即便是展炎皓他们，一人带了一个负担，跑得也要断气。
终于，眼前终于出现星光。
再二十米，就出去了。
龙沁白抬眼看到星光，心中升起剧烈不安，她面色一变，凑到展炎皓耳边说：“上头有埋伏！”
四周声音太大，龙沁白得在展炎皓耳边大吼他才听得见。
她的唇碰到展炎皓耳边的红布，温热气流漩进他耳朵里。
展炎皓说：“应该是鬼侯的手下。”
鬼侯的手下在所有的出口布了天罗地网，等他们落网。
身后追兵已至，木雀跟云从虎赶忙放下鬼手跟飞星，厮杀又起，上头的粒子束激光线也密集射了下来。
夔宝慌忙吐出光波挡住上头的攻击，龙沁白说：“夔宝的攻击有冷却时间，五秒之后就不行了，展炎皓，我得破山河了。”
她说着也不等展炎皓同意，摇铃念咒。
外头的人脚底沙地忽然震动，裂缝陡生，鬼侯手下跟下饺子一样，哗啦啦坠了下去。
但是龙沁白不想伤人，她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爬不上来的坳陷沙地。
木雀呼啸一声，一只沐浴在火光中的朱雀不知从何处飞来，在外头喷火对付那些装甲武器。
半空中甚至还有战斗机，龙沁白认为鬼侯还是太有钱了。
“展炎皓帮我，我要风。”
那些被龙沁白松动了的沙堆被卷进展炎皓的风中，把战斗机全部都困在其中。
“做一个阵法，把傀儡人都困进去。”展炎皓转头对龙沁白说。
他发现龙沁白在念咒动铃的时候，眼珠会变得比平日里漆黑许多。
龙沁白分心说：“嗯。好了，跑。”
他们飞速冲上去，外头垄起无数沙丘，黄沙荡扬，夜晚星辰已然不见。
龙沁白带着他们走进生门，然后锁死了沙丘堆积出来的阵法。
傀儡人跑上来之后不知底细，胡乱奔跑，一个一个被龙沁白困在阵法之中。
“安全了。”龙沁白说。
飞星一屁股坐地上，疯狂喘气。
展炎皓把背上的龙沁白放下来，她腿一软倒地，——她今天技能使用过头。
展炎皓赶忙扶住她，让她坐地上靠自己身上。
木雀把朱雀鸟招呼进来，问鬼手有没有事？鬼手摇了摇头，呼吸粗重。
就只有云从虎一个，还没打够，甩着流星锤，等着再来人好斗将上一番。
展炎皓说：“星寇很快过来了，你们带着傀儡人上战舰。”
龙沁白忙转身：“你呢？”
“等魅回来，我继续演鬼侯，去找中枢系统。”
展炎皓忽然顿了顿，“鬼侯被杀了！”
一路奔跑，都忘记了，那只魅现在附在鬼侯身上。
也就是说，鬼侯现在跟展炎皓长得一模一样。
傲天也在傀儡人队伍中，他被困在阵法中，焦躁不已。
他刚好看到了被“隐术”少年带来的“展炎皓”，掀开头盔。
头盔里的鬼侯被魅附身，样貌确实是展炎皓。
傲天愤怒不已，看到“展炎皓”，还客气啥？刀高速旋转，对准“展炎皓”的脖子就是一劈。
他被隐术少年拦住，少年十分恶毒，说：“剁了他四肢，给他埋在沙里，让他等死，别便宜了他！”
傲天马上同意，直接杀了，真是便宜了他。
“展炎皓”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闻言内心挣扎，但是他无能为力。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是一只无害的、认人宰割的桃子鬼。
傲天干脆利落剁了“展炎皓”四肢，血流出来渗进沙中。
他们又挖了个沙坑，把只剩下头颅跟躯干的“展炎皓”给埋了进去。
只给他留了一个小小的口让他呼吸，然后在等待中慢慢疼死。
魅离开之后，鬼侯露出了他的脸，但是已经没有人看得见了。
鬼侯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这些他都记下来了，他要他们所有人偿命。所有人，一个都不会拉下的。
黑暗之中只有朱雀身上的火光发着亮。
夔宝看到朱雀，一种从未有过的电流激荡全身。
好神气的一只鸟！
夔宝忽然产生了五年龙生从未有过的自卑，它觉得自己长得太可爱了，又太小了，在朱雀面前，太太太相形见绌了。
龙沁白听到小奶龙发出一声轻柔的失落叹息，她以为夔宝是累了，揉了揉它的额头以示安慰。
若是平时，夔宝早就吧唧一声躺倒，要龙沁白把它从头挠到尾了。
但是今天，夔宝撅着小嘴，一把拧开小脑袋，咿咿呀呀：不要把人家当成小萌宠！
龙沁白奇怪了，它一直走的是靠卖萌混吃喝的路线啊，怎么突然之间开始反叛了？
这时魅回到了展炎皓身边。
展炎皓说：“鬼侯被杀，很快鬼侯城大乱，你们先带着傀儡人回亢龙星城，等我解决了中枢系统来找你。”
“我也跟着你，既然大乱，也就是说他们再没有顾忌了，你太危险了。”龙沁白不想让展炎皓一个人去冒险。
展炎皓摘下鬼侯的墨镜，说：“两个湖，形态都像眼睛，都被掘出了地下宫殿，这不是巧合，你得去查。”
龙沁白必须承认展炎皓说得没错，可是她一想到展炎皓又要一个人去冒险，就觉得忍不了。
云从虎突然对展炎皓说：“我跟着你，你就说是我救了你，他们不知道咱们脑子里的信号接收塔改了，不受中枢系统的影响。就让我假装还在听令，救了你鬼侯，多么完美。”
展炎皓觉得云从虎有点奇怪，有些人的鲁莽是粗中有细，但是云从虎绝对不是，他是从里粗到外，简直是个大漏斗，粗枝大叶得令人发指。
他突然献了这么一个听起来十分靠谱的计，就很违和了。
展炎皓把魅收回来，魅的能量体包裹住他，真的把他给变做了鬼侯的模样。
他说：“好，云从虎跟着我。沁白，你们离开之后，我在这等着求救，他们一定会把我带去中枢，我毁了中枢跟你们会和。”
鬼手喘息刚定，说：“我也去。”
“你刚才改了展炎皓跟我们的代码，他们已经怀疑到你了，你不能去。”木雀说。
鬼手说：“他一个人不行，没有我不行。”
“有了你又有什么用？”木雀的反对是没有商量余地的那种，“你就是治病救人的，上不了前线。”
鬼手说：“他们知道我醉心研究，傀儡人项目我是一定会参加的，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但事实上，我从来不是因为这个项目本身而投身进来的，我有其他目的。”
木雀拧着眉，鬼手好像说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说：“一千年前，量子力学挑战神学，一切人们以为不可企及的那些神力、法术，全部都被参透，甚至可以再造。为了停止量子力学的进步，神派人去毁了量子力学发源的星球，地球。”
龙沁白一震，一把抓住展炎皓的胳膊，清澈瞳中火光跳跃，展炎皓叹息一声，环住她的肩膀。
龙沁白脑中闪过一大堆凌乱的碎片，雪。
展炎皓坐在炕上，背后的窗户里，纷飞着雪花，燕山雪花大如席，鹅毛一样。
轰然巨响，天地之间只有铃音，滚烫，震荡，翻滚天地。
龙沁白头痛不已，她听见长命锁下头的铃铛叮咚碰撞，听见一个女人沉沉的声音，“祝我女儿，长命百岁。”
八卦盘，金枝，八卦盘背后的镜子。
一切乘着东北的大风呼啸而过，碎片一样在龙沁白脑中碰撞。
木雀说：“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个事实，在地球被毁一千年之后，老大派我去救了，没救得了。”
“只有千年之际才能穿过镜像之门，找到地球。如果救不了，就表明这是注定的，不可更改，神族将继续占主导地位，永居紫微星。地球是第一个试验场。”
“什么试验场？”龙沁白忍着脑中剧烈征战一样的疼问。
“坏空的试验场。”
“什么是坏空？”
“就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归到来处去，到本源之处去。”鬼手突然变得高深莫测，龙沁白看他，他是个很清秀的少年，与人无益，长了一双干净得有些异常的手。
龙沁白说：“那坏空了，还有没有？”
“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鬼手微笑着看龙沁白。
“听不懂。”
鬼手说：“我能看见的很有限，你会逐渐看见得比我多。我只知道神族跟浮屠族毁去地球是为了阻止人类科技不可阻挡的发展。而现在有人培养傀儡人，是为了对抗神族。我之所以一直帮助你们，阻止傀儡人的发展，因为我是浮屠族。”
半晌没人说话，木雀脸上抽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鬼手。
过了好一会儿，木雀才说：“我那时候从一帮流寇手中救了你，送你到妙手医院治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被流寇残害、无家可归的小孩，你骗了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