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梅开芍缓步走向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烟雾缭绕。
养心殿的吃穿用度,一向是全皇宫最好的,就连一套茶具皆是极品。
“过来。”慕容寒冰抬眸,声音淡如水,深邃的眼眸如黑曜般闪耀,透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梅开芍捏着茶杯,指腹贴着温热的杯面,沁出了冷汗。
气氛静谧,却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慕容寒冰见她纹丝未动,眉心轻拧,眸中的寒意重了几分。
梅开芍脊背生凉,帝王喜怒无常,像慕容寒冰行事手段雷厉风行的男人,她还是不去惹怒为好。
上回惹怒他的下场,便是废了经脉,禁足养心殿,那段痛苦过于刻苦铭心。
梅开芍放下茶杯,在慕容寒冰微寒的目光注视下,走向桌案。一只长臂突然拽住梅开芍的手腕,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双膝暧昧地跪在他的双腿间。
“去哪儿了?”慕容寒冰指尖习惯性地缠住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声音沙哑富含磁性。
“今日天气不错,去御花园走了走。”梅开芍皱皱眉,身子往后仰了一些。慕容寒冰像是察觉出她的抗拒,一只大掌紧紧地捏住她的腰身,迫使她靠近。
“朕命人将行宫的莲花挪到了宫中,可喜欢?”
“莲花虽好看,但意境就别有另一番滋味儿了。”梅开芍凝视着他的眼眸,淡淡地说道。
慕容寒冰挑了挑英眉,玩弄她发丝的指尖渐渐加重了力道。
莲花还是那一池莲花,换了生长之地,未必能完全融于御花园的景致,看起来却有些强迫之意。她这是在向他影射自己的处境吗?她在怨他,强行将她禁锢在身边……
慕容寒冰周身的气息变得凛冽逼人,深邃的眼眸窜起了一簇火苗。他捏紧她的下颚,欺身向前:“芍儿,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后果你承担不起。”
梅开芍倔强地凝视着眼前慧眼如炬的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我现在等同于废人,皇上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国疆万丈,莫非王土,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慕容寒冰眸色闪了闪,他推开梅开芍,站了起来:“你知道便好,省得朕时刻提醒你。”
梅开芍仍然半跪在精致的毛毯上,挺直腰杆,不语。空气中萦绕着独特的麝香味,却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很淡,如果不仔细去闻,根本就察觉不到。
但梅开芍前世混迹战场,见惯了血腥的场面。今世通俗药理,她对这些异样十分敏感。
复杂的目光渐渐汇聚到慕容寒冰的身上,他……受伤了。
“半月后,离洲国使臣即将到达我朝皇城。你贵为皇后,理当与朕一同接待。”慕容寒冰察觉到她望过来的目光,侧目而视。
“我应了皇上这个要求,为公平起见,皇上是否应当许我一个条件?”梅开芍站起来,直视慕容寒冰。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演变成一种交易,互惠互利的交易。
慕容寒冰眯起了眼睛,打量她,饶有兴致的问:“哦?你想要朕许你什么条件?”
自由,还是……
“烦请皇上为我解一惑。”
慕容寒冰闻言,阴沉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梅开芍走到半开的窗边,逆着金黄的阳光,看向慕容寒冰,“圣君的行踪。”
咣!
桌案顷刻间断成两截,物件散了一地。金黄色的武气形成一道劲风,飘散开来。
如梅开芍料想的那般,慕容寒冰……怒了。
在她出神的功夫,慕容寒冰一个飞身,将她牢牢困在双臂间,巨大的黑影伴随着渗人的气势压了过来。
“梅开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竟敢当着他的面,提别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孟舍丘!千年前她为了救他的命,低三下四来求他相救的圣族君王!
慕容寒冰体内的神魔之血在疯狂的叫嚣着,一双深邃黝黑的双眸变得猩红。他强压下要将身下的女人撕碎的冲动,大掌瞬间扼住她白皙的脖颈。
“看来朕对你太纵容了些,令你没明白自己的身份!”
话音未落,梅开芍眼前一晃,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倒在床榻上,一阵劲风袭来,身上一凉,男人霸道强势的气息笼罩下来,慕容寒冰阴沉的俊脸近在咫尺。
“慕容寒冰……”梅开芍大骇,余下的话皆被强势的吻悉数吞入了腹中。
睁开眼睛,是漆黑的夜,昏黄的烛光透过轻薄的金沙帐映射到视野中。静寂的床榻里,依旧弥漫一丝淫迷的味道。
梅开芍动了动,发现浑身酸疼得厉害。丝被自肩膀上滑落,白皙的肌肤布满暧昧的痕迹。她漠然地扯过一件纱衣披在身上,赤脚走向浴池。
今日的慕容寒冰要比那夜愈加狂野,一举一动皆充满了十足的占有欲。
梅开芍将身体没入浴池中,头靠在浴池的边沿,白色的蒸汽中夹杂着花瓣的香气,沁人心脾。闭上眼睛,她的思绪飘飞。
她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正是关于慕容寒冰和孟舍丘千年前的恩怨情仇。
千年前的神魔族和圣族,究竟为何水火不相容?只要提到孟舍丘,慕容寒冰就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变得暴戾狂躁。
倏地,梅开芍睁开了眼睛,抓过一旁的茶盏朝身后掷过去。
咣!半空中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一阵劲风划过,梅开芍早已离开浴池,身上披了一件白袍。她回头看向声源处,发现身后的圆柱上多了一枚暗器。
这时,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推开,白灵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侍卫。
梅开芍迅速地拔下暗器藏入袖中,冷声道:“都别进来!”
一干侍卫皆顿住脚步,白灵察觉到了什么,低吼道:“愣着做什么,都滚出去!”
“是是是。”侍卫不敢耽搁,垂着头全部退了出去,能在养心殿当差的,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知道什么不该看,什么不该听。
“娘娘,奴婢在殿外听到了声响……”
“无事,手滑,不小心打碎了茶盏,你派人进来收拾吧。”梅开芍打断白灵的话,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白灵从梅开芍的背影中收回目光,顺着地上的碎物一直往上看,看见圆柱表面似乎多了一个小坑。她靠近,伸手摸了摸,静默片刻,猛然朝敞开的窗户看去。
“白灵,替我将香炉中的安神香点上。”梅开芍淡漠的声音穿过层层金沙帐,落入正在沉思的白灵耳中。
“是。”白灵关上窗户,点燃了香炉的熏香。
近来梅开芍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每夜都要靠着太医院配来的安神香入睡。今日被慕容寒冰折腾得厉害,此刻放松下来,她整个人变得疲惫不堪。
听见梅开芍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白灵灭了殿内的大半灯烛,悄步退了出去。
梅开芍蓦然睁开了眼睛,她翻身坐在床沿,从袖口拿出那枚暗器,解下挂在上面的纸条铺展开来。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清楚了纸条上的字。大手一挥,纸条划过灯烛上方,燃烧殆尽。
纸条的字迹清秀,梅开芍深感熟悉,那个冒着暴露的危险约她子时去冷宫相见的人,无论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个险她非去不可。
子时,是养心殿侍卫交接的时刻,那个时间段的戒备最为松懈,梅开芍惊险地避开影卫的盯梢,独自一人前往冷宫。
夜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将凄凉阴森的冷宫照得发亮。一道黑影掠过枯树,平稳落地,身后响彻乌鸦扑腾凄厉的惨叫声。
“出来。”梅开芍一身夜行衣,清冷的目光看向暗处。
“呵呵……梅开芍,只身一人前来应约,胆子不小啊。”
来人正是慕容飞雪。
“说吧,你大费周章引我来冷宫,难道是来叙旧的?”梅开芍讥诮的勾起嘴角,语气张扬傲慢,完全不将慕容飞雪放在眼里,“对付你,易如反掌。”
当初在慕容山庄的比武大赛上,她就已经下了重手,废了慕容飞雪的手脚。没想到这人挺顽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行动恢复自如。
梅开芍有些可惜,当初就不该妇人之仁,留了慕容飞雪一命,以至于现在留下了后患。
“你!梅开芍!你不要看不起人!”慕容飞雪怒道,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得意道,“一会儿有你求我的时候。”
“废话真多。”梅开芍转身欲走,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杀气。她旋身避开,暗器从她眼前惊险的飞过,钉在后面的枯木上,发出一阵长鸣。
抬眸,迎上慕容飞雪怨毒的眼眸,看见她的双指间正捏着一枚暗器。
“梅开芍,此刻你若是跨出这个门,那只云鹿妖的命,可是没了。”慕容飞雪说,“那是你的亲传弟子吧?真是有眼无珠,拜了你这么一个师父。”
难怪她最近几日察觉不到云稚的气息,养心殿外的影密卫盯得严实,她脱不开身去查找云稚的下落。没想到他落入了慕容飞雪的手里,凭她对她的恨意,云稚的处境一定不容乐观。
“你想如何?”梅开芍平静地说道,“你要浮梦扇,我已如你所愿。若是云稚出了半点差池,我定要你万劫不复!”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慕容飞雪大笑,“梅开芍,你没了武气,废了经脉,等同于一个废人,这样的你,拿什么和我斗!识趣点,跪下求饶,兴许我还会看在你可怜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
慕容飞雪恨恨的看着梅开芍,恨不得将眼刀化作实质,在她的身上戳几个窟窿。她夜不能寐,终于让她等到了报仇的机会。梅开芍给予她的屈辱和痛苦,她要全部施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