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隐姑娘相比,公孙剑对培养她的徐佛更为关注,他在招聘一名销售总监,徐佛显然是非常合适的一位。
曹化淳亲自到了船头,靠近后喊道:“请徐妈妈上前答话。”
对面船上早有人认出了他,东厂提督曹化淳,惹不起。
徐佛慵慵懒懒的走出来,一副风韵犹存的样子,她也还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加上保养得好,果真是味道正足的半老徐娘,比那些年轻的名妓迷人多了。
曹化淳言道:“徐妈妈可好,咱家有一事相请!”
徐佛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如果曹化淳强行讨要柳隐,她会很为难。
柳隐是他从小培养起来的,棋琴书画无所不通,加上姿色出众,她包装宣传的好,现在是她手头最大的一颗摇钱树,多少文人雅士、风流骚客主动奉上银子,只为听她唱一首曲子,或者隔着帘子说几句话。
曹化淳不同旁人,仅仅是收税还好,他背后的能量极大,徐佛同样惹不起。
既然惹不起,徐佛一副娇弱无力的撒娇模样,“曹公公开口,奴家怎敢不从?只是我那女儿尚且年幼,为人过于任性,不找到一个心满意足的,她可不愿意见人。”
曹化淳微笑着点头,好一个徐妈妈,害怕别人讨要柳隐,先拿话把路给堵上。
巧了,曹化淳本就不是来请柳隐的,他按照皇帝事先嘱咐的话,说道:“江南纺织厂的刘公子在此,想请徐妈妈到船上一叙。”
公孙剑自称姓刘,随母亲的姓,不算吃亏。
他没说自己是亨通钱庄的刘公子,说的是江南纺织厂。
反正都姓刘,没太大区别。
徐佛很意外,别人都看中自家姑娘。除了柳隐,他调教出来的女子还在手里的有十几位,每一个都很出色,为何刘公子看中了她?到底意欲何为啊?
公孙剑端坐在酒桌旁,示意徐佛坐下,曹化淳和王承恩可以暂时出去待会。
只有两个人,说话方便,徐佛落落大方,问道:“公子喊贱妾来,不知所为何事?”
公孙剑没急着谈事,问道:“秦淮河畔这般热闹,江南有才的,有财的,无不汇集于此,徐妈妈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徐佛答道:“贱妾并不曾少了缴税,这一点可以问东厂的曹公公,他就在外面。”
公孙剑笑了,不是问你税赋的事,本公子想知道徐妈妈年入几何?
徐佛并不直言,说道:“贱妾见到的贵人不少,年轻时王公贵族都曾领教过,做了妈妈后也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唯独刘公子你,气质和他们不同。”
“怎么个不同?”
“刘公子是松江府刘家的,恕贱妾直言,其实在一年前,刘家还只是松江普普通通的一个家族,到了南京城更是排不上号。”
公孙剑同意这一点,是刘太妃回乡,以及江南纺织厂的开建,方才造成刘家的强势崛起。与徐光启所在的徐家,或者陈子龙所在的陈家相比,刘家以前只是小门小户,现在刚刚崛起的暴发户而已。
徐佛又道:“贱妾一个风尘中人,没有资格看轻公子。但贱妾可以确认一点,你并非来自松江刘府。”
“何以见得?”
徐佛指了指门外,“东厂的曹化淳是什么人?皇帝身边最看重的一位公公,派他来南京担负收取商税的重任,公子能指使他为你做事,又岂是寻常人?贱妾不是看轻刘府,只是刘府的公子见了曹公公不是这般自如,不足以让他替你跑腿做事。”
公孙剑服了,不愧是江南名妓,人家轻而易举的识破身份。
“那你猜本公子是谁?”
徐佛笑着,说道:“你是京城来的!”
公孙剑又被猜中,好的嘛,可能是说话的口音问题。
“你是京城刘家的,一位国公夫人,两位侯爵,你是统领锦衣卫缇骑的刘文炳,亨通钱庄的少东家。”
公孙剑本以为被拆穿皇帝的身份,没想到徐佛猜错了。
这不能怪徐佛,她看出眼前人不一般,但没有敢朝皇帝身上想。谁家的皇帝到处乱跑,哪怕下江南也是众星捧月,怎么可能独自和一位老鸨饮酒?
公孙剑很高兴,你说我是刘文炳,那我就是。反正都是刘公子,没什么分别。
“徐妈妈愿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徐佛应道:“贱妾收入颇丰,每年都会不同,但五六十万两总是有的。”
公孙剑汗颜,他相信徐佛的话,单单一个钱谦益最近奉上几万两,还有好多和他一样的傻帽,人家一年攒几十万不过分。
可这只是一名江南名妓,一个人带十几个姑娘,每年赚这么多?
大周朝的税赋昵?
杜滨改革盐税,也只是计划从一百多万两提升到三四百万,只是六七个徐妈妈的工作量。
大周朝还真的是藏富于民,民间有的人富得流油,朝廷一直紧巴巴的。
公孙剑说:“我有个更好的工作,比你现在更有地位,不知意下如何?”
公孙剑详细描绘了江南纺织厂的前景,以及未来三到五年江南乃至整个大周朝的经济形势,然后问江南名妓徐佛,愿不愿意携手共创一番事业。
徐佛感叹,亨通钱庄的少东家这么厉害吗?
公孙剑怕她怀疑,略带无奈的说道:“这是替陛下招揽人才,他觉得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我如果说的算的话,更愿意让你来亨通,负责整个江南区域的业务。”
徐佛说:“亨通钱庄已经步入正轨,江南纺织厂却刚刚开启。从前景考虑,后者的进步空间更大。”
江南纺织厂有两个主要的厂区,一个在松江府,一个在苏州,松江府那边主营棉纺织,苏州的生产丝绸、锦锻等高档货,最近计划在江阴开一家毛纺织基地,这样一来几乎能涵盖纺织业的方方面面。
因为是大规模经营,原料成本能够最大限度的降低,加上一些新技术、新设备的使用,工厂生产的各类货物都具有质量高、价格低的优势。
这般巨大的优势,加上市场需求的旺盛,哪怕不是徐佛,营销的难度同样不大。
但徐佛有她的优势,她更懂女人,也更懂男人,她知道怎么变着花样讨人喜欢。在生产环节解决以后,公孙剑寄希望她畅通销售渠道,打造销售网络,并想办法叩开更多的市场大门。
公孙剑给她分析,江南纺织肯定会取得成功,但是这个成功到达什么样的高度,是他最为关心的。
分析组成市场的几个要素,从竞争者来说,江南没有成规模的工厂,只有家庭作坊,以及一些小型的家族企业。公孙剑认为那是市场的有益补充,但根本无法构成对江南纺织厂的竞争,因此只需要从产品的花样上做文章,就不会与家庭作坊产生冲突。而且,当低端产品的零售价足够低的时候,大家发现购买布匹比自己织省时省力还省钱,那家庭作坊必然走向消亡,成为一种记忆。
再看消费者群体,当前布匹售卖的重点肯定是经济上稍显宽裕的人,在江南各城市有大量的消费群体,需要通过品种、样式、颜色的变化打动他们,推出成衣也是一个办法,规模化工业生产会具有非常大的竞争优势。
而且,公孙剑并不放弃低收入群体,会有结实耐用但不昂贵的布料推出,并可以售卖家丁、奴仆、护院等各类人员的标准制服。
这是涉及从纺纱、织布到染色、制衣的整个链条,关系到百姓日常生活的民生产业,做好了会服务每一位百姓,也会从每个人身上赚钱。
徐佛赞同这位“刘公子”的观点,甚至延伸到她擅长的领域,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是与美丽、与时尚有关的朝阳产业,做好了会成为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公孙剑与徐佛互相欣赏,不觉间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周围船只上的公子哥都很奇怪,平时柳隐姑娘出来不会这么久,怎么今天迟迟没有离开?
君不见,姑娘弹琴都累了,唱曲都快唱不动了。
徐佛意识到这一点,但她并不着急,累了就休息一会,以后不用取悦于男人,妈妈带你走一条康庄大道。
公孙剑欣赏她,她就像一个宝藏,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东西可以挖掘。徐佛也欣赏他,怪不得能在皇
帝面前受宠,原来是有几分见识,有几分本领的。
不过昵,徐佛并没有立即答应,她要认真考虑一番,三日后再给答复。
公孙剑也不着急,如果三日后你同意了,请带上这位柳隐姑娘,她不是要听《广陵散》吗?我恰好会弹,到时弹给她听。
很显然,这是句玩笑话,公孙剑哪会弹什么曲子,更不要提《广陵散》了。
钱谦益逃了出来,一路上风吹草动,他都以为是追杀之声。直到寻到一条船,这才总算喘匀了气,苍天有眼,饶恕他一条性命。
这艘船不大,乌篷船,简易的船舱,最多坐个三五人。
撑船的艄公正值壮年,不像是以此为生的。
钱谦益发现后重新变得紧古,试探着问道:“敢问船家,过河要几文钱?”
艄公问他:“客官身上有几文昵?”
钱谦益翻遍了衣兜,他一文不名。
这符合他平日里的气质,银两都在仆从那里,他一向身上不带钱。这一次从陈仁伯那里逃出,哪来的仆从?身上也没有名贵的首饰玩物,这身长袍穿山越岭的早已磨破,浑身上下没有一样东西值钱。
“船家,我虽然身上没有分文,你给我一支笔一古纸,我能送你几百两银子。”
船家撇撇嘴,显然并不相信,带你过个河而已,没钱就没钱吧!
钱谦益过意不去,这不是筒单的过河,很可能救了他的命。
船舱里有个声音传来,“钱大人过来喝酒吧!”
钱谦益身子一颤,险些跌入河中。逃来逃去,不会又被抓住了吧!
待帘子掀开,他发现自己多虑了,船舱里的人他认识,锦衣卫刘文炳。
“钱大人,我可等候多时了。”
钱谦益过去坐下,在狭小的船舱里与刘文炳相对而坐,端起了酒杯,压压惊。
“刘大人,陛下可曾怨恨于我?”
“陛下若是怨你,又岂会吩咐我在此等候?”
钱谦益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你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为何不早早的出手相救,害得我独自狂逃,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现在苦寒来,你们这些文人雅士不是最好这一口吗?难得有个让钱大人落荒而逃的机会,我又怎么忍心打扰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