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之上,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原因无他,半柱香之前,伴随凄厉惨叫,新帝白云司飞扇斩断萧世子左臂,血溅三尺,其状可怖。
英国公苦苦求饶,才让新帝留萧家一条独脉。
想起自己对萧平关挑衅之事幸灾乐祸的态度,权贵们纷纷冷汗一把,摸摸自己尚在的手臂,遍体生寒。
慕长欢吓呆在白云司怀中,大大的眼眸失去聚焦,樱花般的唇瓣褪了色泽,还在微微颤抖。
忽而视线一黑,微凉的手遮挡在她眼前,白云司低声轻柔道:“别怕,为夫会处理好一切。”
明明如此温润如清流的声音,在慕长欢听来已然和索命的厉鬼嘶吼别无二致。
感受到怀中人不停颤抖,白云司温雅的眉头蹙起,叹了一口气。
而捂着断臂痛得脸部扭曲可怕的萧平关还想叫嚣,被眼疾手快的英国公一把死死堵住嘴。
儿呐!别再自讨苦吃了!
他老态龙钟的混浊双眸满是恨铁不成钢。
方才空档天政帝早被带了下去,是生是死全凭新帝一句话。
如今木已成舟,你萧平关还真能挽狂澜于即倒,抚大厦于将倾?
萧平关年少一腔爱国热血,加之心爱女子被钳制,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仍旧不停挣扎,死命往白云司方向扑过去。
“英国公,要不本帝给你续个弦,再生一个世子?”
白云司心情本不好,见萧平关如同恼人苍蝇一般作死,当下不耐地冷声道。
“不不不,臣立马将犬子带走,不污陛下的眼。”
英国公身心俱疲,扶着额头,厉声命令家丁带走世子。
这场闹剧差不多收场了。
白云司一锤定音,下月黄道吉日便举行登基大典,至于天政帝以及后宫妃嫔皇子改日再处置。
一众趋炎附势的权贵连连称好,不约而同道:“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云司自然受用,脸上却瞧不出半分,一身白衣仍旧不食人间烟火。
他握住慕长欢纤细玉手,眉间流露深情,“往后,本帝的江山分你一半。”
慕长欢不知道什么江山不江山的,她只觉眼前削去陌生男子手臂的夫君可怕。
想挣脱手,又惧怕其生怒。
她眼底满是纠结惶恐。
白云司脸阴沉几分,他不喜慕长欢对自己这副模样。
就像一根刺狠狠往他心底柔软之处反复扎弄。
所有人都可以怕他,但是慕长欢不行!
他的长欢不行!
“痛痛……”
被强行握住手腕朝皇帝寝宫走去,慕长欢疼得美目氤氲雾气,又生一层惧怕,只能低低呻吟。
鼻头委屈地泛红,精致的眉目满是不知所措。
白云司一怔,蓦然松手,心底暗恼。
“抱歉,抱歉,长欢,为夫不是故意的。”
他将娇小单薄如易碎瓷娃娃般的慕长欢拥入怀中,埋首白嫩颈脖处,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心神。
感觉到怀中柔软的身子僵直如炸毛警惕的猫,弓着脊背,充满防备,白云司眼眸深暗得能滴出水。
他抬手轻抚慕长欢柔顺的青丝,语气眷念深情,“不要怕为夫好吗?”
葱白如玉的指尖顺着脸颊到了慕长欢掐痕青紫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摩挲,惹得她止不住颤抖,恐惧在眼眸中越聚越浓。
温润的指腹仿佛是催命的寒刀,一下下威迫恫吓。
“好……好。”
她双眸润湿泛红,唇边挤出破碎词句,声线不稳。
“这才乖。”
白云司勾起唇角,周身森冷的温度缓和不少,转身取出药膏,细致温柔如同一位合格恩爱的夫君给慕长欢上药。
后者一动不敢动,僵住身子,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则十分和谐温馨。
主上果然很爱瑶光公主。
刑天盟的人啧啧一声,默默为他们关上门。
可连白云司自己也没察觉到,面对胆怯不已的慕长欢,他内心除了怜惜疼爱,还有隐藏的不耐。
白云司爱的终究是华殿宫廷之中,娇贵张扬如烈日当空的大燕长公主。
就算是失去记忆,催眠后失去自我的慕长欢也不是真正的瑶光公主!
不过是皮囊一模一样的空壳罢了。
白云司心头火热的占有欲非但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愈演愈烈。
他狭长冷眸一眯,给战战兢兢的慕长欢上完药,不住抬手捂住胸口,有节律的跳动声在叫嚣着什么。
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来越怪异,慕长欢如芒在背,捏着衣袖,哆嗦地往后坐坐。
胆小如鼠的模样着实与杠天杠地的长公主相去甚大。
一股烦躁油然而起,白云司有些后悔让秋韵加重锁情蛊进而几乎摧毁了慕长欢的意识。
“你先在这儿好生休息吧。”
他有些不快拂袖而去。
心底盘算着让唐景瑜来瞧瞧慕长欢,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之法。
目送那抹压迫感十足的白色身影离去,慕长欢眼神呆愣片刻,放松下来,又恢复好奇宝宝的属性,到处摸摸看看。
直到殿内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息消失。
慕长欢神情一变,一双天真凤眸变得凌厉不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毫不拖泥带水锁好门窗,打开父皇曾告诉她的暗格,取出正真的传国玉玺。
岁月沉淀玉玺浓厚威压,一松开锦绸,雕刻鬼斧神工的龙首威严高傲又悲天悯人。
慕长欢再三确认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调包了秋韵的药,不断配合白云司表演,不然今日慕家的江山就真的移主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将玉玺放了回去,然后结合装傻充愣这几日得到的信息以及前世的记忆,在脑海里开始复盘。
白云司是刑天盟的首领,并且还是前朝皇子,一心想报仇复国,还对自己有莫名的征服占有欲。
思及此处,慕长欢一阵隔应,特别是想起在中锁情蛊那段时间竟对白云司意乱情迷生出奇怪的情愫。
她眼底一阵寒恶,搓搓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理由怀疑,在此之前自己对白云司的一些不正常反应都是被用蛊毒的铺垫。
不过现在父皇和小弟应该被严加看管,萧平关也失去一条臂膀,而沈故渊处境不知,唉……
对比想着白云司还未放出的底牌——不死军团,慕长欢心有些无力,隐隐有种大势已去的惶恐。
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走向,让她有点害怕担忧。
定川王还未谋反,怎么白云司先一步逼宫?
感觉自己带来的影响在逐渐改变既定的未来,慕长欢心神不宁。
忽而,一阵窗户敲打声吸引到她的注意。
啪!
啪啪啪!
啪!
是人在打暗号,莫名一种记忆深处的游戏规则浮现脑海,慕长欢顺带想起幼时出宫和偶遇的小哥哥玩耍的场景。
她鬼使神差按照规则拼了一下,而后心头巨震。
沈故渊!
心底五味交杂,慕长欢身体快一步打开窗,一个普通太监装扮的沈故渊出现眼前。
顾不得什么儿时巧合经历,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沈大人果然非池中物,一身宦官服饰都穿出名相高官的气质。”
一声算不是华丽的低阶太监青袍略显小地绷在骨架高大的沈故渊身上,半透的乌纱帽微微遮盖他儒雅冷峻的面容,清雅威严的气度强行装作奴颜媚骨,可惜学了个半像,画不成反类犬。
听出她言语中揶揄的意味,沈故渊第一反应却是又惊又喜,高冷的俊脸都快绷不住了。
“长欢,你想起来了。”
他越过窗舊,利落翻身入殿,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的世家礼仪都压制不住激动。
僭越般拥住他挂念多日的人儿。
慕长欢同样惊讶,她没想到性格内敛,闷得要死的男人居然这么直白地表达喜怒。
靠在沈故渊胸膛,耳边是稍快的心跳声,她出奇得没有抵触,脸颊悄悄泛红,原本乱如丝线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她不自在轻咳一声,反倒引起沈故渊急切关心的追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白云司那个奸诈小人做了什么?”
说到白云司,沈故渊面上不显,但暗地不免咬牙切齿。
“没事。”
慕长欢有些好笑,重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
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沉寂的双眸,竟不可思议为她闪动光亮,她不禁回抱过去。
也许,她重生的意义不止挽救慕家江山,还有……
这回轮到沈故渊耳根子红了一片,他轻轻嗓子,略显紧张地瞄了眼瑶光公主。
本想说什么,却在看见她脖子上的刺目掐痕时,沈故渊一瞬间变了脸。
“是白云司掐的?”
他言语间尽是肯定。
慕长欢才想起这事,低头一看,白云司用的药也是上等,现在痕迹已经散了不少。
“小伤。”
她没多在乎,此刻皇室将倾才是重点。
可沈故渊不这么想。
他脸色藏着狠戾,心疼地想触碰青紫的掐印,又怕弄疼慕长欢,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未动。
“我沈某定会让白云司百倍偿还!”
慕长欢被他眼中没有克制的似水深情烫了一下,急急低下头,轻咬唇瓣,耳垂泛起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