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衣的眸光洒落在那柄短刀上,刀口正泛着微光。
这柄刀不是那种没开刃供在桌上图个好看的样品刀,而是正相反,是一柄仅次于断鹤那种级别的刀。
而齐王算是是亲王之首,曾经的兵权在握的大家,也是赵元洲最亲信的身边大红人。
虽然被人腹诽私传亲王谋兵权而反,但如今墙倒猢狲散,他却成了赵元洲的死忠,以言行乱了一切谣言。
只可惜太过于愚忠,齐王视赵红衣为赵元洲亲传血脉而毅然决然投奔了这一位其实心中一直举棋不定的皇女。
虽然赵红衣的确有反政的野心,但与此同时她也无比想杀掉自己的父皇,甚至最好是亲手。
至于赵元洲与齐王这点儿破事,她亦是心知肚明。
可如今...赵红衣望着手里的刀有点踌躇,倒不是不想杀齐王,只是有些错愕。
她本来都准备好引颈受戮了,等着林不玄的大手朝她伸来,将她剥个一干二净,甚至是做好了自己直接被林不玄摁倒了拎出殿外当着那些遗留的宫女们的面调教的思想准备了,结果他居然让自己去杀人?!
你!
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赵红衣气愤地有些战栗,但又不敢发作,看上去就像是由于惊惧而抖如糠筛一般。
林不玄皱皱眉,“殿下是没杀过人,还是不想动手?”林不玄稍稍会错了些意思,已经有些不满了。
赵红衣幡然醒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觉得他没对自己动手动脚反倒是一种侮辱啊?!
本宫...居然有这么...
“我...我的确没杀过人,但...我会杀了齐王。”
赵红衣急忙解释,齐王只是个凡人,并没有修为,要杀他确实很简单,以赵红衣元婴境的修为,手起刀落就行。
但...杀了他就标志了自己彻底沦为了林不玄的傀儡,皇女也好,女帝也好,都是他掌心中的棋子与玩物了。
这倒是应了皇宫当夜赵红衣打趣过的那一句“当个人的傀儡倒是可以”,但她没想到真有一天能一语成谶,而且来的这么快。
赵红衣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起身端着刀出了宫楼,身影遁入空际化作流光。
而林不玄站在殿外,望着那道光消散,他将眸光回落,大殿周围几个手里提着朱红灯笼的宫女冲他微微欠身然后笑了笑,掀起裙摆,露出了大腿上的柳叶徽记。
林不玄倒是讶然,苏若若这丫头果真爱安排一些暖人的小惊喜。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不显突兀的惨叫,一颗星星坠落在林不玄的眼底。
几息之后,有人踏月而来,她身后宫女手捧着锦绣的宝盒,盒中是齐王的项上人头,从他定格的表情上看得出他还很是错愕,但也有些释然,看样子与赵元洲是真爱啊...
只可惜跟错了主子,林不玄未曾与这位齐王见过一面,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这就是江湖。
赵红衣一甩短刀然后收回刀鞘,单膝跪地,双手捧起刀小心翼翼地高举过头顶,她素白似玉的膝盖点在地上,这位高贵无度的皇女垂下了她的头颅,卸去了一切光环,令人怜惜。
“请...先生过目,红衣...恐先生不满,未与其有哪怕一丝接触,包括言语。”
赵红衣的话语十分诚恳,声音甚至还有些颤颤巍巍的。
她背后的宫女微微颔首示意,还端上了第二只锦绣玉盒,盒中静静躺着十数枚仙气四溢的丹元,林不玄思虑着周倾韵那天的话,便是收入囊中。
赵红衣倒是蛮察言观色的,很有眼色也很聪明,林不玄蛮赏识,如今知道周身皆是执柳宗里的自家人也就愈发释然了。
他缓缓接过赵红衣手里的刀,捏着的驸马令,勾起她的下巴。
两人四目一瞬相对。
赵红衣的眸光想要闪躲,寥寥数月,两人的身份转了好几个度,曾经这样居高临下的人,是自己。
而如今她终于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她咬了咬唇,想将螓首别过却又不敢,传闻说林不玄睚眦必报,极端记仇,如今...应该也算是他的报复吧,毕竟自己后来也还算是利用过他,受罚却只有将褪未褪而已。
“红衣向先生认错,皇宫之内那般嚣张跋扈,是红衣孟浪了。”
赵红衣深吸两口气,轻声认错。
林不玄却只是冷笑,“我攥着你的驸马令,你却唤我作先生,你是不认我这个夫君了?!”
“不...红衣不敢,请...夫...夫君责罚。”
赵红衣呼吸已经彻底紊乱,念出这个称谓的时候她心中欣喜与胆颤交杂,还有一种非常非常微妙的情绪在荡漾,她或许不明了自己几乎成了流萤第二。
林不玄倒是满意了,伏下身贴着她耳朵继续说:
“记住了,人前高贵无比的女帝还是落魄无度的前朝皇女,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在外人面前,你可以喊先生之类的,在私底下...你可明白?”
“是...是!红衣明白!”
赵红衣连忙颔首,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失去主观判断的能力了。
林不玄点到为止,不再对这位再欺负下去就彻底变成无意识傀儡的皇女殿下施压,双手对她比出一个向上的动作,随手放下刀,平静道:
“陛下请起。”
赵红衣如释重负般站定,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各种情绪难以言说,从见面到现在,才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自己已经沦陷成了这个模样?分明之前还想着杀掉他的...现在却已经...
“另外,你既然即位大离新朝女帝,那见了倾韵这前朝太后,仍要尊称‘娘亲’或是‘母后’你可明白?”
林不玄又补了一句,将周倾韵的恶趣味意见下达地很完美。
赵红衣只得咬着唇同意,她与太后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成为从皇祖母变成母后?多少还是要有些....
正在赵红衣抚慰自己心灵的时候,林不玄又掏出一柄飞剑递给赵红衣,“请女帝陛下帮我传飞剑给太后,毕竟我修为低微...”
林不玄临走还补了一句,“不过是一点儿温情话而已,希望陛下自重,此外,还请陛下明日与我一道走凉州拿贼寇。”
赵红衣接剑的手猛然一颤。
她望着林不玄远去的背影,思虑了半天,急匆匆遣散了宫女,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自己殿里。
赵红衣疯狂脑补飞剑里写的会不会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与自己如今名义上的母后承欢的详尽场面...再联想到林不玄的笔触...
她便是一边面色酡红满脸兴奋地大喘气,一边双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林不玄明明提醒了“陛下请自重”的飞剑。
结果还真是,信纸上的标题是《后,浪》。
她也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自是天子论座当夜之后,就像是裴如是一样,心中的某个开关被彻底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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