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那条连接两栋大楼的长廊,景遇正站在一根廊柱旁打电话。
这里大概是整个住院部最冷的地方。
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呼呼地掠过,似乎从人心头走了一圈,将那仅剩的一点温度都被带走。
但景遇觉得,就这里这种条件都比病房里好。
他指尖夹着烟,烟头火星忽明忽暗,他将滤嘴递到嘴中狠狠地吸了一口,语气骤然提高,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你怎么敢动那里的一草一木?!”
说完,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气,景遇抬脚猛地踢了下栏杆,“艹,于慎之你是真的活腻了!”
于慎之也十分为难,“我能怎么办?这事闹这么大,上头压力也大啊,警方还能真的就什么时候不干,干等着他来发落?景遇,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你动那里试试,于慎之,他醒过来已经疯了一次了,这事瞒不住,除非你真有本事将一切痕迹都抹掉,将虞山别墅恢复如初!”
“你干脆杀了我。”
景遇又抽了一口烟,他拧紧眉心,说,“你把那块地方围起来就行,不要动,先去查凶手,或者,”顿了顿,景遇抹了一把脸,“你来医院,我是没辙了,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那头把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正值傍晚,顾寒生怕是要醒了。
果然,景遇刚刚打完电话,护士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景遇眉头一皱,大步往病房的方向走。
……
顾寒生这次比上午冷静。
他在景遇进来之前就已经让护士将自己的大衣和手机等物件拿来了,他正将外套往身上套,景遇走近,“你干什么?医生说……”
“阿纾呢?”顾寒生抬眸朝他看过来。
景遇有些不敢直视好友的眼睛,他侧头看了眼窗外,没说话。
顾寒生穿好了衣服,抬脚往外头走,下颌线绷得极紧,眼眸猩红,某种布满了红血丝。
景遇闭上眼睛,亦是满脸痛苦。
电梯门口,他追上顾寒生。
“行,我带你去见她。”
电梯里,顾寒生虚靠着墙,他脸上的痛苦没有消散,他跟景遇说,“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给我。”
景遇看了他一眼,从裤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他。
他眼看着顾寒生拨了一串数字出去,景遇喉间一哽,将脸别到一边去,心头很不是滋味。
其实到现在他甚至也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
明明昨晚凌晨一两点他们还在那里喝酒,清晨那里就化成了废墟。
顾寒生打的这通电话注定通不了。
他闭上眼睛,将头靠在电梯壁上,除了脸色苍白些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但景遇没看到他大衣袖子里颤抖的手。
走出医院,秘书时倾及时撑着伞过来,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顾寒生盯着她看了两秒,就这么短短时间的凝视,时倾的眼泪又续上眼眶。
她将头别到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顾先生,您慢点儿。”
上了车,景遇报了一个地址。
顾寒生听到地址目光闪了闪,景遇侧头看了他一眼,斟酌着道,“今天清晨,虞山发生了一场大火。”
“是苏言所在的那一栋发生了火灾事故,警方那边暂时给了一些初步的数据,加上苏言一个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佣人跟……”
景遇不敢说了。
时倾在前座泣不成声,她努力看着前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顾寒生转头盯着景遇,他眸中雾重暮霭,眼神带着肃杀,他扯了扯苍白的唇,用嘲讽的声音道:“你最要不压告诉我,阿纾也是其中之一。”
“第三个,就是她。”景遇说。
顾寒生不说话了。
他不信。
他攥着手,觉得喉头发紧,心头隐隐有什么东西开始坍塌。
景遇开始在心里权衡。
凉纾离开虞城远走高飞这个理由能骗到他呢?又能骗他多久呢?
他从那场事故发生后就开始思考。
景遇说,“她死了。”
不破不立,景遇觉得既然瞒不住,那不如先让他痛到极致,这之后,所有的一切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顾寒生仍旧不说话。
他是不信的。
阿纾怕死。
她曾经说过,她怕很多东西,她怕打针吃药,怕打雷,怕痛,也怕死。
一路走来,她清苦半辈子,曾经那样艰难她都努力活下去,如今他们不过领了一张离婚证,离上次见面还没有一天,她怎么就死了呢?
……
虞山别墅被团团地围住。
这里几乎已经成了废墟。
于慎之已经带着人将里面烧成灰的三具尸体给清理了出来,包括那个被烧裂开的镯子。
他还没有做好见顾寒生的准备,顾寒生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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