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牢房,夜色沉沉,本就昏暗的牢房内,此时更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暗灯火,在风中摇曳着。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昏然入睡。
苏白却还醒着。
他这阵子过得很不错。
一月前,他被人从最脏臭的地牢里转出来,住到了临窗的牢房。
虽然只是一扇小小的天窗,可是,却能照到久违的阳光。
普通人也许不觉得,但对于他这个在地牢待了九个月的人来说,哪怕是转瞬即逝的一缕微光,都能让他激动万分,更不用说,这天窗流泻下来的阳光,足足能照上大半天!
人站在阳光中,才能有生的希望,就像外面那些植株,有了阳光,才能蓬勃生长。
天窗不仅有光,还会有风,有雨,有湛蓝的天空,天空有云朵飘过,偶尔,风还会带来极淡的花香,青草的香气,又或者,一片小小的落叶。
这些曾经在外面触手可及司空见惯的东西,对于深牢大狱的人来说,却弥足珍贵。
自从住到这处监房后,苏白的精神好了很多,原本混沌的大脑也似重新运转起来了,混浊的眼睛,也有了一丝神彩。
这么一处好地方,平常是根本轮不到他的,但这次不光轮到了,连周围几个监房的犯人也被转走了,原本嘈杂的环境,也陡然变得安静。
他睡觉时,再也不用担心身边的狱友忽然发疯,对他破口大骂,又或者拿石头来砸他。
住处变好了,床铺上面也添置了一些新东西。
那烂稻草下面,不再是坚硬的板床,换上了一条厚而暖的褥子。
褥子颜色跟稻草类似,因为牢房内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出来。
被褥底下,藏着一些常用的伤药,还有用来治疗皮肤病的药膏。
在潮湿脏乱的环境住久了,他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溃烂生疮,十分难熬。
用了那药膏后,基本好了大半。
他平日里的饮食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以往只有两餐,还全是些能照出人影的馊烂泔水,现在,装“泔水”的桶,倒还是跟以前一样脏,但里面盛着的,全是精面馒头和肉菜。
这些东西,也跟那褥子似的,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瞧着品相不怎么样,吃起来,却十分美味。
乍然接到这些东西时,苏白十分惊讶,他曾问过狱卒,狱卒却也不知缘故,只小声告诉他,说他应是时来运转了。
但这份特殊的待遇,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得藏着掖着,万不能被人发现了,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苏白想不出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特意买通狱卒,来关照自己。
他已经没有可依靠的人了。
母亲病着,妹妹纵有心也无力,弟弟就更不用说了,至于父亲,怕是巴不得他死在牢里面。
而外祖家早已回了祖籍,杳无音信。
以苏云生现在的权势,和江氏的手段,能不怕他们,冒险来保护他的人,几乎不存在!
他想了很久,也未有答案。
但得到这样的厚待,是件大好事,他身处狱中,什么也不能做,也就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这份好意。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他的精神体力都恢复了不少,白日里人多眼杂,他不能做什么,便只能闷头睡,到了晚上,便精神抖擞,便将手枕在头下,昂首去看那天窗上的月亮。
月亮很大,很圆,也很亮,恍惚间仿佛又重回到未入狱时,在月光下舞剑吟诗,那是何等的快意!
他将手伸出去,在空中比划着,脑中曾读过的书,此时都在面前铺陈开来,他看完一本,又翻下一本,此时,人虽在牢中,心却已逃脱牢笼,在书海之中徜徉着。
这是他入狱之后,练就的一种奇特本领,他用这种方法,来抵挡牢狱之中的各种残酷痛苦和不堪。
看完书后,他又开始练武,没有剑,便以木棍代替,一招一式,他皆熟稔于胸。
他用这种方法来锻炼自己的体魄,之前老是被身边的狱友笑话,笑他一个瘸子,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唯有这样,他才能熬过这暗无天日的生活。
之前食不饱腹,练一会便觉得头晕眼花,但近一月吃得饱足,这会儿,他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正旁若无人之时,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下一刻,有人叫:“不好了,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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