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战战兢兢的,眼角余光飞快的掠向秦王。
却见男人眉眼温和,唇角似弯非弯。
看不出有没有笑意,但绝对没有怒意。
春红心中惊疑不定——
王爷不是有个不在人世的心上人么?
难道他想通了,逝者已矣,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才几天啊?!
脚步声渐近,紫英捧着案盘走来。
案盘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小茴香馅饺子。
小丫头欢喜的道:“还有两碗饺子,奴婢一道煮了,姑娘可要再添点?”
夏澜点头:“刚好我还没吃饱,再给我来八个。王爷也尝尝,可香了。”
秦王眉头瞬间拧紧,一向淡漠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嗓音冰冷:“很香——拿远点。”
夏澜一愣,伸出去端碗的手僵在半空。
片刻,苦涩的咧了咧嘴,收回手说:“我也不吃了,紫英,端走吧。”
秦王以为是自己倒了她的胃口,于是对春红说:“夜深了,回吧。”
春红推着秦王走到花树外,交给梁溪,然后低着头快步回到汤池边。
夏澜整个人沉入水中,直到一口气劲,才哗啦一下钻出水面,抹了把脸。
紫英满脸疑惑:“姑娘不是还没吃饱么?怎么不吃了?”
夏澜慢吞吞的爬上软兜子,安详躺尸,闭着眼睛嘟哝:“吃多了不好入睡,你吃吧。”
“哎!多谢姑娘!”紫英咧嘴一笑,对春红说,“春红姑娘也尝尝吧,夜里冷,吃饱就暖和了。”
春红退后几步,敬谢不敏:“一股子怪味儿,我闻不惯,还是你自个儿吃吧。”
夏澜听见这话,不由哂笑。
吃不惯小茴香的人多了去了,原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只是,她真的有点想念林狗子啊!
虽然他嘴贱又欠揍,一天打他八百遍都不嫌多。
——
半晌午,小李子来了。
“奴婢拜见秦王殿下,殿下大喜!大喜啊!太后召您进宫呢!”
秦王正坐在书案前,对着那幅跟梁高有几分像的画出神。
闻言双手猛的一撑桌案,上半身腾起,肌肉严重萎缩的细瘦双 腿软软垂落。
“太后醒了?!”秦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夜未眠,眼前全是想象中太后那枯瘦的面庞、斑白的鬓发。
先帝驾崩时,秦王尚不满十三岁,初次出征刚刚半年。
彼时战事吃紧,敌军围城,打退敌军已是半个月后的事。
小小的少年赶了一千八百余里,跑死三匹马,终究也没能送疼他宠他的父皇最后一程。
从那以后,秦王最挂心的就是太后的凤体,在边地时三日一封书信,在京中则日日进宫请安。
小李子用力点头,满脸笑容:“回殿下,子时初太后醒来,听说是王爷入宫献药,哎呦喂不得了——险些又哭晕过去!
天刚亮就命奴婢来请王爷,奴婢还没走出慈安宫,太后又遣人将奴婢叫回去,生怕病情反复,徒惹王爷伤心。
直到太医们会诊过后,确定太后已无大碍,又进了药,才放心叫奴婢来请王爷入宫相见。”
秦王悬了一整晚的心安然落地,嗓音轻快上扬,溢满喜悦:“赏!”
“奴婢多谢王爷!”
“梁溪,速去备车,本王即刻进宫。”
顿了顿,又道,“带上百寿图!”
传令备车抬寿礼的功夫,梁溪抽空去找春红传话。
春红喜不自胜,第一时间将好消息禀报给夏澜。
夏澜亦是松了一口气。
秦王给的实在太多了,要是太后有个三长两短,这钱她拿着亏心。
——
慈安宫。
太后面容憔悴,虚弱乏力,但已能开口说话,手脚也都能自如活动。
看到首领太监陈霖推着秦王缓缓走来,不禁眼眶一热,悲从中来。
“小九儿!哀家可算是见着你了!”
一声凄厉的呼唤,宛如杜鹃啼血,巫山猿鸣。
秦王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死命的撕扯揉搓,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母后,小九儿不孝!让母后为小九儿担心了!”他摸索着握住太后的手,额头重重磕在床沿。
太后颤抖着手垫在床沿上,接住他再次落下的额头。
“母后不怪小九儿,从来不曾怪过小九儿。”太后泣不成声,“母后只盼着小九儿能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小九儿记住了!”
太后幽幽一声长叹,虚弱地道:“哀家这几日昏昏沉沉的,自知大限将至,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九儿。
小九儿孑然一身,无人照应,哀家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
秦王的心在滴血,哽咽地道:“母后福泽深厚,定能长命百岁。”
太后叹着气打断他:“人生七十古来稀,哀家自知没有长命百岁的福分,也不强求。只是小九儿啊!
你是母后的掌中宝心头肉,你那么年轻,却……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人煎熬几十年……哀家每每思及此,心中如有刀绞。
小九儿,你就当为了母后宽心——娶个王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