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欢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男人一身绯色锦袍,一手握着折扇,一手置于背后,郎艳独绝,气质高贵。
桥头上来往女子,攥着帕子偷摸打量,却碍于他身上冷冽的气质,不敢靠近。
沈意欢站在路口,望着背影萧条的男人时,眸子微沉。
这样一个,放在京城被世家哄抢的郎婿人选,真的会对她无所图?
沈意欢第一次 在一个男人面前,生了怯意。
“小姐去吧,奴婢在这里等您。”
兰叶松开了她的手,站在路旁,看向沈意欢的眼神全是担心。
“不用等我,你回去吧!”
沈意欢拍了拍兰叶的手,以示安慰,“放心,不会有事!”
“是,小姐!”兰叶福了福身,心说宸月功夫比她高出不知多少。
真要对小姐怎么样,她就是在这儿也没用。
沈意欢垂下眸子,提起裙摆一步步迈上台阶,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昨夜告诉自己,随心而活!
今日,她却又生了退意,她已经能想象到,男人听了她的话时,脸上会有什么神色。
也许是沈意欢的眸子太过专注,男人有所感应似的回眸。
再看到沈意欢的刹那,原本板着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意意,你是不是躲着我啊,我昨晚激动的一夜未眠,今天跑过去找你,她们说你出门了。”
男人大步朝着她走来,疾行中袍子随着劲风外扬跟在身后,几根鬓发被晚风吹的摇曳生姿。
抛开其他不说,这个男人光是一张脸,确实拥有让人为他神魂颠倒的资本。
加上他的爱,还有他的钱,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绝杀。
提着裙摆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怎么会想到,将他给放走呢?
不说他的身份,单说,他要真有那么大本事,那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与其跟他你逃我追,你爱我不爱的折腾几年再了结,倒不如,大胆一试。
他不是说,遇上任何事,都有本事护着她吗?
那她就看看,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
沈意欢浅笑着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答反问:
“你等很久了吧?”
男人心慌的厉害,站在桥头等她的时候,他想了很多。
她问这句话,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跟他说算了?
“意意,你 吃过饭了没,你饿不饿,你没吃饱的话,我带你去吃好吃?”
男人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牵住她。
沈意欢打量着他眸子来不及隐藏的小心翼翼,伸手握住他的,“好啊!”
“啊?”
柔软的指腹 摸上他掌心的瞬间,心头一颤,眸子里突然溢压不住的欢喜,一股巨大的喜悦自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意意,你 你 ”
男人攥住她的手,却又微微松了松,生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捏疼了她。
“不是要带我去吃东西?怎么还结巴了?”
沈意欢挑眉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为她一句话患得患失的样子,嘴角勾了勾。
下巴点了点桥对面,“我还没有好好逛过扬州城呢,宸公子有没有兴趣?”
男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我的荣幸!”
“意意,小心脚下!”
沈意欢挑眉一笑,任由他扶着自己,一步步下了台阶,朝着人流如织的夜市走去。
扬州的夜市不像京城那样早早就结束,反而夜生活异常热闹。
路上碰见的一对对男女,或是趁着夜色偷摸牵手,或是躲在一边说着情话。
亦或是一家三口出门,男人脖子上架着幼儿,幼儿手里拿着小食在吃,男人护着幼子,旁边跟着妻子,一家三口惬意的闲逛。
偶尔也有出门捡便宜买的老妪,但更多的,却是年轻男女。
男人看着一家三口擦身而过,眼里一闪而逝的羡慕。
不知道意意什么时候开口,会将他打入死牢。
可眼下,他只想牵着她,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倍加珍惜。
沈意欢抬头看了眼男人紧绷的下颌,故作不知的低下了头。
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哪怕是心里有了他,也不能让他知道的太早。
“姑娘公子,吃甜水吗?”
路旁的婆子吆喝着,照顾两人。
男人不想这么快就走完,歪头看着沈意欢,“意意,你想吃吗?”
沈意欢转头看着婆子袖口的一层又一层的补丁,点头,“好啊!”
男人看她点头,转身对婆子说道:
“老人家,我们要两碗甜水!”
“哎,姑娘,你快坐,我这就给你打,放心,我家卖甜水都卖了二十年了,绝对正宗好吃。”
听到他们要吃,婆子肉眼可见的欢喜,笑容也从她的声音里跑出来。
“来,坐下!”
男人扶着沈意欢坐下,自己才坐在她的外侧,防止她被人撞到。
婆子一边打甜水,一边跟他们说话,“你们是刚成亲的小两口吧?长的真标致咯!”
婆子利索的打了一碗甜水端过来,再去打第二碗。
“我老婆子卖了二十年甜水,第一次见有小夫妻的容貌旗鼓相当,你们可真不是一般的般配。”
沈意欢转头看着一脸窃喜的男人,故作没有看到他的失态。
低头尝了一口甜水,心说确实好吃,不愧是卖了二十年的老师傅。
本就心慌的宸月,看到沈意欢没有开口,手掌在膝盖上摩挲着,猜测她到底什么意思?
“意意,甜水好吃吧?”男人凑近了问。
“好吃,很好吃!”
沈意欢故作没看见他眼底蕴藏的另一层意思。
“公子,给!”
就在这时,婆子端了另一碗甜水过来给他。
又拉着小板凳坐在两人旁边,看着他们吃。
“阿婆,你每天晚上都来这儿摆摊吗?”
沈意欢看着夜灯下她灰白的头发,忍不住开口问。
“是啊,一直都来卖甜水!”
阿婆揉了揉腰,“本来前几年就打算让我儿媳妇儿出来顾着摊子的,可地税涨了,我腰不好,下不了地。
干这个倒还能坚持,就继续在这儿支着摊子讨点营生了。
孩子们在家里干活,我在外头贴补一点,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听着阿婆话,沈意欢没有作声,心里却有些悲凉。
按理来说,江南是产粮大区,一年两茬稻子,百姓的日子不应该过的这么苦。
可事实就是,扬州城外的百姓食不果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年到头靠着野物度过大半年。
听到这话,沈意欢一旁的男人,拿着勺子的指节收紧。
沈意欢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又跟阿婆说起了话,
“阿婆,按理来说,您这边支着摊子,家里还有地,日子应该好一些啊,怎么听起来,倒像是过不下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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