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老远就看到店小二来福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
李大郎几人第一次来弄潮楼这样的地方,看着进进出出衣着华丽的贵人,忍不住头就低了几分。
他们平日的做派就是,走路看到贵人都会躲老远,生怕不小心撞到了会惹上不该惹的人。
至于上衙门讲理,那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想过的事。
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有事没事千万别跟衙门牵扯上关系,祖上有句话说的好:衙门庙后,人穷折寿。
“吆!李阿爷,你们来了!”
不等他们上前,隔着一段距离来福就主动迎了上来。
钱掌柜将鲸鱼肉的事汇报上去,东家当即决定办一个“品鲸宴”,来福因为引荐有功劳,也因此得了赏赐。
要是品鲸宴办的好,东家打算去县城再开一家酒楼,到时候,升他做账房学徒,学个几年,出师了,不仅月钱会提高,还有可能被提拔为账房。
他这几日都喜滋滋的,见到李家人,自然高兴了。
“来福哥,早!”李鱼儿笑着打了声招呼。
来福心里更加美滋滋了,引着众人从后门进了酒楼。
钱掌柜很快就来了,有了昨日的相处,事情谈的很顺利,价格没变,还是二十文。
“不知你们村手里一共有多少存货?不如一次性卖给我们,我们派车去拉,也省的你们来回麻烦。”钱掌柜问。
蔡老太太根据在家里合计好的计划,说:“我们村挨家挨户都有些鲸鱼肉,乡亲们听说我们有门路卖,就让我们帮着卖,都是一个村的,我们也不能推辞不是。
要说这愿意卖的人家,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万斤左右。”
钱掌柜一听,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并没有怀疑这些鲸鱼肉都是李家的,他还以为之所有都由李家出面卖,是因为李家从中赚了差价。
钱掌柜才不管李家有没有当二道贩子,他只要能拿到足量,保质的鲸鱼肉就成。
有李家从中牵线搭桥才好,免得他们还要一户一户打交道。
李鱼儿悄悄打量起钱掌柜的神色,见他眸底精光闪过,就知道对方不仅全部能吃的下,还可以不让价。
果然,钱掌柜故作为难的说:“一万多斤确实有点多了,不知道这价格可能再让一让,你们也知道,肉不经放,虽说是冬季,但放久了还是没有新鲜的味道好。”
屁!李鱼儿在心里暗骂一句,冻肉放个几天,根本不会影响口感好不好。
蔡老太太瞥了一眼李鱼儿,李鱼儿微不可察的摸摸鼻子,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摸鼻子就是不讲价。
但不讲价的话要说的漂亮,蔡老太太也故作为难的说:“钱掌柜不是我们不肯让价,只是,你看今个儿我们家卖二十文,明个儿给乡亲们卖十八十九的,说不过去,指不定他们在背后怎么想我们呢。”
钱展柜本来也没打算还价,只是习惯性的说一嘴,见此,也就不再坚持,说:“确实,不能让你们难做,这样吧,价格我们应下了,但是这品质,你们可得保证每家的都是现在这样的。”
钱掌柜本来的目的,就是用降价吓唬对方,再让步,让对方感激,好保证他们挨家挨户收来的肉是新鲜的。
蔡老太太心里松了一口气,爽快的应承:“您放心,谁敢以次充好,坏了整个村子名声,村里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双方都很满意,当即达成约定,钱掌柜急着拉货,而李家一时间根本没现货,好说歹说,约定三天后交货。
这次李家一共带了三百五十斤鲸鱼肉,卖了七两银子。
出了弄潮楼,李大伯几人还晕晕乎乎的,直到看到手里提着钱掌柜赠送的点心和酒水时,才感觉这真不是一场美梦。
李二郎悄悄打量起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李鱼儿,难得没有毒舌。
“小丫头出门还挺闯啊,不过我看你也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了狗屎运而已。
你这算不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丫头这些日子,运道不错啊!”
李鱼儿得意的拿下巴对着他:“呸呸呸!你会不会说话,谁是初生的牛犊子?谁走狗屎运了?我这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好不好?”
这话把所有人逗乐了。
“爷的乖鱼宝儿,还知道巾帼不让须眉,好好好!咱们家将来要出个女将军了。”
蔡老太太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道:“去去去!一天天的净瞎说,别带坏女娃儿,奶的鱼宝儿将来是要嫁个读书人,做官太太的,当什么舞刀弄枪的虎娘们儿。”
李鱼儿:……
老两口还真乐观,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没房没地,当女将军和官太太难度不下于西天取经,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啊!
李家人说说笑笑,一派其乐融融,连日里的阴霾倒是一扫而空。
阴沉了许久的天空,在这时也应景似的开始放晴,几日不见的太阳,总算是从阴云的紧固中被放了出来,散发着柔和的日光,似是在替老李家高兴。
“什么人?!”李老大冲着不远处的巷口喝道。
李家人都顺势拿起手里的木棍和扁担,横在胸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身上揣着巨款,李家人不得不格外谨慎,生怕遇到鸡飞狗盗的人。
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影从巷口慢慢移了出来。
“大头!”李二郎一下叫破了来人的身份。
少年很瘦,中等个,身上套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宽大棉袄,棉袄有些地方露出了发黄结球的棉絮。
人如外号,少年身子瘦如麻杆,这让本身就大的脑袋显得更加突兀了。
李老汉两口子立刻冷了脸。
大头是李老三李福义在镇子上结交的狐朋狗友,平日里,这些人就在镇子上瞎混,偶尔欺负小孩,向摊主索要保护费。
知道是这伙不学好的玩意儿,李老汉当即就冷下了脸,心理财想:这是认出他们了,跟踪他们准没安好心。
“跟着我们作甚?”李老汉口气明显冷硬起来,“老三那个瘪犊子呢?”
李老汉想着,小弟在附近,他亲儿子那个混子头肯定也在,这是躲着他,没脸见人呢。
亏他还想着前几日老三给家里拿了银子救急,是打算改好了,这不今个儿就出幺蛾子了。
那一两半的银子还不知道怎么来的,他心里惴惴不安还几日了。今个儿正好有银子,一定要逼着他把偷来抢来的银子还给人家。
大头一脸的纠结,最后咬了咬牙,说:“李阿爷,三哥出事了!”
蔡老太太当即脚下一软,李鱼儿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人才没摔倒。
“老三出啥事了?”
大头老实交代:“他被人骗了,被卖进矿山了,明天就要被押走了。”
蔡老太太眼前一阵阵发黑,其他人也是大惊失色。
李二郎揪住对方的衣领,愤怒的吼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大头有些委屈的说:“昨个儿我就看到李阿爷你们了,可我不敢进弄潮楼,我在后门等了好久,也没见你们出来。”
李鱼儿心虚的摸摸鼻子,她哪知道昨天酒楼后门的是大头,谁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不躲着。
“这可咋整?”蔡老太太急的两眼抹黑。
李鱼儿此时还算冷静,她要先问清楚具体情况,说:“什么人骗的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救人,得先弄白这里边都涉及些什么人和势力。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知道他们在码头立了一个摊子,招人做工,工钱开的老高。一个月有一两半的银子,比一般的账房的月银还高出半两左右。
围观的人很多,真的上前报名的没几个,谁也不是傻子,都猜测里边有猫腻。
我们原本是去看热闹的,谁知道三哥怎么就突然冲出去报名的。”
李家人心里却很清楚李老三为什么那么做,当时李老二的腿断了,二嫂还难产,小侄子眼瞅着就活不成了,为了救他们,李老三明知山有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头眼睛红红的,他哽咽着说:“三哥报名的时候,兄弟们也想跟着去,可他死活不让,说他要是回不来了,让我们日后在码头上多照顾一下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