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里正挨家挨户来公布被征名单,楚霄的名字赫然在内,李秀才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来岁,玉絮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楚霄亦凝重着脸。
自从这消息传来,玉絮彻夜未眠,连夜挑灯给楚霄缝制衣裳,春秋装、夏装、冬装都给他做一套,靴子、布鞋、草鞋也都给他做一双,主要还是时间来不及,只能做这点。
家里的钱李秀才拿去买马了,没几个余钱买成衣,玉絮只能买布匹回来自个做。
夜里。
楚霄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床顶,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悄悄起身,披上外衫来到屋外,果不其然见到玉絮房里有微弱的光亮。
夏夜虫鸣声声,楚霄倾耳倾听里面拉线的声音,和时不时的剪刀声,少年冷淡的眼睛里化开丝丝温柔,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仰望夜空中繁星围绕月亮,听着里头摇曳灯火下的动静。
这短短的几日,李秀才也没闲着,四处筹钱给楚霄买马买鞍。
第四日,李秀才带着楚霄和玉絮两人,去白马寺拜佛祈愿。
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李秀才又去寻慧真师傅给楚霄算命。
而玉絮则一人去许愿树下许愿。
玉絮在红丝带上写道:“求菩萨保佑楚霄战场平安。”
她将丝带挂到树枝上,丝带随风飘扬,少女双手合十,闭目无比虔诚地祈祷,风拂过她鬓边碎发,将姑娘的心愿带到远方。
良久后,她收手,又静静望了许愿树许久,一回头才发觉,一袭白衫的楚霄站其身后不远处。
玉絮有些愣神,喃喃道:“阿霄哥哥……”
楚霄凤目凝望着少女,两厢对视,一时无言。
忽而,少年大步向前,展开双臂拥住小姑娘。
少女心头微乱,“阿霄哥哥你……”
“莫说话,让我抱会儿。”
少女犹豫一瞬,并未推开他,而是伸出手回抱住少年,轻轻依靠在他怀中。
高大古老的榕树下,少年静静拥住少女,微风拂过,绿叶沙沙,满树红绸飘摇,多希望时光永远停留于此刻。
少顷,楚霄在玉絮耳边郑重承诺:“絮儿等我,我定会平安归来。”
玉絮拥紧了他,低声道:“好。”
我等你。
两人静静拥抱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楚霄松开小姑娘,俯身轻柔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定定地凝望着小姑娘朦胧水眸,道出了他深藏心底的话。
“絮儿,我心悦你多年, 待我平安归来,我们便成亲,可好?”
玉絮瞬间只觉自己额处发烫,心里也发烫,凡是被他触碰的地方都发烫。
她抬眸看向他带着稚气的俊颜,被眼前美色迷了眼,心间小鹿乱撞,鬼使神差道:“好。”
楚霄笑了,这么久以来他终于笑了 ,笑得轻松又愉悦。
有了她的承诺,前路漫漫又何惧?
他又俯身 用额头蹭蹭小姑娘的额头,柔声道:“等我。”
“嗯。”玉絮微不可察地点头。
两人温存了片刻,楚霄退一步,牵起玉絮的小手,与之十指相扣。
大手扣小手,楚霄掌心的温度传递到玉絮心底,两人久久相视,眼神相交,似能拉出丝来。
回去,在看到李秀才时,玉絮明显感觉到,父亲连续几日的愁容终于有了丝放松。
一问才知,原来是慧真师傅同住持两人算命,都说楚霄前路虽有坎坷但一片光明,李秀才这才有了点心里安慰,心中悬着的巨石也终是放下。
三人回去休整一夜,明日启程。
翌日。
李秀才一早备好了马,玉絮也收拾好了行囊,将行囊绑在马背上。
楚霄上马时,李秀才扶了一把,临行前又嘱咐道:“路上小心,作战时要仔细观察敌人,切记,千万要珍重,爹和絮儿都在家等你平安归来。”
“是,孩儿谨记。”
这些话,李秀才这几日已说了上千遍,他的关切楚霄都知晓。
楚霄将目光转向玉絮,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玉絮上前,拿出一个绣着“平安”两字的新荷包,和一条红色平安绳。
以往他不是没得到过玉絮给他绣的荷包,但那意义不一样,那些都是给亲人的,这个才是给心上人的。
玉絮将荷包放到楚霄手心里,把平安绳系在楚霄手腕上。
楚霄垂眸凝视着为自己轻柔系绳的少女,两人皆不知此时彼此的神情有多温柔,一旁的李秀才见此,欣慰又忧愁。
最后少女握着少年的手,郑重道:“阿霄哥哥,保重!”
楚霄嘴角轻扯,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心疼地回握住她满是针扎的细密伤口的小手。
“絮儿,在家等我。”
“好。”玉絮重重点头,她会等他的。
李秀才牵着马到村口,村民都在村口集结,服役人排成一排,哭泣声传遍整个牛棚村,女人泪别丈夫和儿子,愁云笼罩每个人心间。
整个村服役的人里,唯有楚霄骑着马,其他人不由羡慕。征兵路途遥远,有一匹马能轻松许多,而且听说有马的人待遇要好得多。
李秀才待这个自小养大的女婿是真的疼,处处舍得花钱。
巳时初(早上九点),里正一声令下,领着一群大小不一的男子启程了。
“一路顺风!”
“一路平安!”
“一定要平安归来!”
“……”
男人们越走越远,女人们不舍地追着送别,哭声此起彼伏。
目送骑在马上远走的少年,玉絮心里沉甸甸的,却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
在转角处,楚霄回头遥遥望了她最后一眼,就是那一眼,玉絮莫名的又放下心来。
她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