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深摘下墨镜，额头边贴着创可贴，脸上伤痕并未完全消失，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眸底似有一股晦暗不明在涌动。
游子渲屏住呼吸等着檀深开口跟楚南伊搭话，可等了老半天，这人一句话没说。
就这么看着。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
你他妈的要急死人。
好不容易上来了碰到。
游子渲心里急得不行，连忙凑到楚南伊身边。
“楚总，这位是我们项目准备御用的男主角，他条件优越，长相不属于主流小鲜肉，但这样带有力量感的硬朗形象，很多网友都表示喜欢，我完全有信心让这部作品得到观众的喜爱。”
“我把他人带来，也是这个意思。”
“要不我们再细谈一下，您若是有空，晚上一起吃个饭，您也再考虑一下。”
楚南伊身子站定，盯着檀深两秒，漫不经心开口：“长相优渥的人多的是，这位先生的确实有优势，但不听话的演员，大多情况下成就不了好作品。”
多的是……
不听话……
檀深嘴角冷冷一扯，眼中炽热渐渐聚集冷冽与暗芒，不经意间转变的眼神，让楚南伊微微皱眉，果然，以前的那份乖巧都是装的。
檀深这个人，骨子里野地厉害。
“檀先生自己混演艺圈的，应该听得懂我的话。”
檀深唇角邪邪勾起：“懂，楚小姐全身上下我都懂。”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充斥挑衅。
空气中忽而多了几分争锋相对的味道，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楚南伊和檀深，面对面交织的目光，因为彼此的话，冲撞出浓浓的硝烟。
楚南伊望着那双充斥暗黑的双眸，冷声反击：“要是真懂，某些人应该不至于几个月就玩脱了。”
“别太自信，你技术真没多厉害。”
言外之意，你檀深要是真厉害，她楚南伊说不一定会包养他更久。
奈何你没厉害到让她愿意长包的地步。
只见檀深眼底透出一股能吃人的神色，冷冰冰盯着她。楚南伊丝毫不畏惧，冷淡转身：“慢走不送。”
游子渲简直开了眼。
他哥居然被人这么说！
他哥居然被人这么说了！
他惊讶地内心连发两声感叹，要不是忍着，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楚南伊转身离开回了办公室，游子渲小心翼翼上前安慰檀深：“哥，你别放在心里，我觉得她就是故意攻击你，实在不行，咱们再练练，总有让她臣服的那一天。”
檀深：“滚。”
……
晚上九点，楚南伊忙完全部工作，准备回家，她自己开车回去，没让司机送。
负二楼地下车库。
楚南伊刚走出电梯没几步，手机忽然收到顾云骁的电话，“下班了吗？”
“刚下。”
“我见了青禾传媒的老总张贺承，他说檀深根本不是他们公司的艺人，只是临时模特，工资日结的那种。”顾云骁语气暗藏傲慢，得到这个消息的他，心里暗爽。
临时模特？
楚南伊愣了下，身子站定，脑子里面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问清楚。
他的经纪人是王琦，怎么可能是临时模特，上次问他跟青禾传媒签约签了几年，还说是五年。
可转念一想，该玩的玩了，如今也说清楚要断，又何必非要问清楚。
这世界本就没有几个真诚至极的人。
欺骗和谎言才是常态。
只要他身体没病，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好问清楚的，毕竟已经结束。
“跟我没关系，我们现在只是陌路人。”
顾云骁没想到楚南伊这么淡定。
难道说是真断干净，一点也不在意了？
“我还顺便查了檀深的背景，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他就是靠着那张脸，专门钓你们这种富婆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楚南伊刚走到自己车旁，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听到这句话，心口稍微沉了下，不是因为檀深，而是因为骗子二字。
听到电话那头片刻的沉默，顾云骁继续说：“南伊，你表面清冷，骨子里还是太善良。不然我找他出气的时候，你不会护着他。”
“因为你觉得事情因你而起。”
“其实根本不是，一切都是他檀深计划好的，他故意骗你，骗你其他也就算了，连带着你的善意都欺骗。”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渐渐温柔。
似乎很想说服楚南伊，并期待楚南伊能给点反应。
奈何楚南伊那颗百孔千疮的心早已破碎麻木，任何的伤痛进入大脑，只会分解成无数模糊的碎片。
因为她习惯自我麻痹。
“我明白你的意思。”
顾云骁微微皱眉，明显觉得楚南伊的反应太过平淡，但他还是耐心说完自己早已备好的台词：“南伊，那种光有几分颜值的臭小子，配不上你一分一毫，等简星乔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楚南伊慵懒靠在椅子上，望着玻璃窗上的灯光倒影，嘴角轻轻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我说过，我和檀深已经断了，至于我们的联姻，只要你外面的事情处理干净，接受我之前说的条件，我会跟你结婚。”
“第三个条件一定要吗？”
那天说的三个条件，最后一个对于顾云骁来说，确实太难。
可楚南伊觉得，那个最简单。
只要他不在外面养野花野草，她也不会乱来。可如果他对婚姻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她又何必守着那所谓的小家，大家在外面各玩各的，谁也不说谁。
奈何顾云骁又当又立。
自己要玩，还不能接受楚南伊玩。
真是太过可笑。
“做不到就算了。”
“我不是做不到，而是你这样我很为难，你为什么非要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玩？”
“顾大公子，你是耳朵聋还是智商有问题？我原话说的是，只要你不玩，我也能保持对婚姻最基本的尊重——忠诚。但你要是彩旗飘飘，我野花野草养起来的时候，也请你欣然接受。”
“……”
顾云骁不是耳朵聋。
也不是智商有问题。
他就是故意装聋作哑，选择性失聪。
死装。
楚南伊心累，算了，不想跟傻子争论，“你把简星乔的事情解决好再说后话，这事不处理清楚，你还想结婚，做梦差不多。”
说到这个事情，顾云骁冷嗤一声：“这事我也问清楚了。”
“根本不是青禾传媒针对我，而是檀深假借青禾传媒的声势，跟我对打，狐假虎威，最终目的多半是想从我这里敲诈点钱。”
他亲自见了青禾传媒的老总。
对方恭恭敬敬，说根本没想打什么商业战，一切皆是误会，饭桌上点头哈腰的模样，都差给他磕头道歉了。
至于简星乔的事情。
跟青禾传媒没有关系，都是檀深私底下找人做的，一是为了挑拨他和楚南伊的关系，二是为了要钱。只是现在还没有开口。
楚南伊心里一阵恍惚，脑海中闪过檀深以往看她的那些眼神，她总错以为其中暗藏情愫的眼睛。
原来都是自己想太多。
楚南伊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你自己处理吧。”
“不是，他这样对你，你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他？”顾云骁搞不懂楚南伊为什么这么冷静，都这样的，她不生气不发怒也不追究。
她如今的主要任务是楚行投资的工作，至于其他的，她不感兴趣，也实在无力伤神，她真地……很累。
她默认失去的一切。
因为早已不再期待任何。
“你没被他诈到钱，我跟他早断了，唯一需要处理的事情，是简星乔与你的事。事用轻重缓急，顾大公子还是先处理好自己手头上的吧。”
“我工作也忙，不想管这些小事。”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她一口气说完。
晚风越来越冷，寒冬即将来临，没有开暖气的车厢内，寒意似要将她慢慢吞噬，楚南伊眼神虚无地看着远处。沉默了好一阵，电话里才传来顾云骁轻柔且略带几分真诚的声音。
“这事处理好，我们能正常交往吗？”
“像正常男女朋友那样。”
“等到明年五月结婚正合适。”
“好吗？”
像正常男女朋友那样？他顾云骁能做得到？楚南伊不信。
失去信誉的人。
不论说什么，都像是谎话。
楚南伊其实根本不想答应，可想着爷爷，想着楚家，想着去世的大哥，想着整个楚氏，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寒意即将吞噬心脏的刹那，吐出一个字：“嗯。”
得到这个字的顾云骁，唇角笑开：“好，我会处理好。南伊，我其实很在乎你的，你知道的。”
“别说废话，行动做好再说吧。”
“我会，这次我真的会。”
男人说得信誓旦旦，好似价值千金的诺言。
可承诺和誓言就是蝴蝶，美丽飞过，盘旋一圈后又消失不见。
她习惯了。
轻轻嗯了一声，挂掉电话，身子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沉默中不知何时落下一滴泪，被她瞬间抹去。
“咚咚——”
不知过去多久，车窗忽而被敲响，楚南伊转过视线，一张英俊的脸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