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 / 1)

窗外华灯初上,温言奇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起身揉揉腰。原来在厅里作秘书时,当时的主任俞正刚鲜有在文件上面签个秘书室阅。偶有文书传来,几个人也是闭着眼睛签字了事。后来段仁武接了主任,所有的文件都会签个秘书室并副主任阅,相不相关的都是如此,文书拿来准备放下,温言奇却懒得看,索性鬼画符,直接叫拿走。文件实在是太多,但多半都是应景般的乱发一气,若是都详细看了,整天恐怕连个上厕所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却又不同,自己作了一把手,还想鬼画符的签字了事,心里又会忐忑,万一有个重要事错过怎么办?

温言奇会心一笑,“万一”这个词恐怕是中文里面杀伤力最大的词汇了,什么事加上个“万一”二字,就会引起人无尽遐想,你想一带而过,可万一……怎么办?你想按规操作,可万一……怎么办?温言奇不禁摇摇头,又拿起笔老老实实的在文件上签上具体意见,心里还在念叨,万一怎么办?

办公室的门自然是不需要自己锁的。见秘书室的门还开着,温言奇顺脚走了进去。罗文彬听见声响,忙起身,问:“温书记有什么事?”

温言奇懒懒的笑笑,有心问:“这么晚了,小罗还没回家?”,心里又想自己这不是废话,领导不走,秘书怎么走得了?可有时这些废话还是得说,说了,才能说明领导关心,底下人苦恼才会卸去一半。秘书难做,当过秘书的人才会知道。

罗文彬有些紧张,回话说:“还有个材料收尾,索性搞完了再回”。

温言奇踱步过去,顺手拿起罗文彬桌上的文件随意翻翻,罗文彬便直愣愣的站在一旁。

不知手里拿的什么,反正是什么的意见之类的大稿子,上下一翻又觉得厌烦,放在桌子上说:“没事了就早早回吧,材料永远搞不完,年轻人老窝在办公室不像话!”

温言奇明显是调侃的语气,罗文彬却不知怎么接话,只是笑笑,温言奇见状,摆了摆手,朝楼道走去。

这个小罗还是单纯些,明摆着作着自己的秘书,却还埋在文件堆里。温言奇刚才说的是实话,材料是搞不完的,你的速度越快,质量越高,下一个材料来的就更快。伟人都说过,多大的事情,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也就完了。有事就会开会,研究怎么处理。没事也会开会,名曰统一思想,反正是不让你闲着。温言奇作秘书,历来就是只接大稿,小材料通通不看,大材料费工夫,得精雕细琢,干完了也不急着交稿,放个几天脑子里又会蹦出个新想法也屡见不鲜。久而久之,温言奇就变成了所谓的大秘书。当然了,这得熬,熬到不知所谓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但耍耍小聪明还是要得的。罗文彬做过教师,文笔自然过得去,只是还不得行政要领,凡事总会搞的很长,就怕说不透。温言奇却最烦长篇大论,就事论事,说清楚了就行,又不是两会那般作秀。但罗文彬拿来了,温言奇也很少改动,初作秘书,意见提的太多怕会伤了干劲,念的时候,多半又不念,心想罗文彬若是个聪明人,自然悟的其中道理,若是悟不出来,也只能做个搞材料的秘书。

苏梅虽说任了县长,和温言奇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说来说去的都是场面话,反不如相隔两地。温言奇几次路过苏梅办公室,直接进去,苏梅总是立即起身,对温言奇的恭敬时刻挂在脸上,温言奇却总觉得索然无味。县长不像往常的县长,书记更不像往常的书记,同在一栋楼里,一个书记,一个县长,搞不到一起倒成了常态。温言奇有心打破这个常规,可自打作了县委书记,倒像是被孤立了起来,自己总在中心,说的话,做的事听不见任何反对意见,也许这样的结果对于前面几任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对于温言奇来说,总觉得心里越空落落的,朋友不像朋友,同事不像同事,一个县委书记而已,难道也成了曲高和寡?

薛宗誉依旧和几个秘书闲扯淡,见温言奇过来,忙收了笑容,叫了声温书记。

“你们怎么还不下班?苏县长也在吗?”,温言奇脸上有意挂着微笑。

几个秘书悄无声息的退回了办公室,薛宗誉说:“县长还在办公室”,说着推开了苏梅的办公室门,说了声:“苏县长,温书记来了”。

苏梅抬头见温言奇进来,赶紧起身客气,“温书记还没走?”

“你不是也没走?”,温言奇笑呵呵的坐在沙发上,苏梅放下文件,过来倒了杯水,轻轻的放在温言奇旁边。

“有几个急件,一整天没工夫看,这会抓紧看完”。

温言奇摇了摇头说:“都一样,整天跑东跑西的,文件压的就多,不看了怕漏事,看了头大!想来有时候文件和工作简直是脱节了,自己想的事再搞成文件就觉得虚,文件下来再落成具体的事,又觉得更虚”。“呵呵”,温言奇看似无可奈何的笑笑,自言语道:“不好办,不好办……”

见温言奇如此,苏梅便说:“温书记这是长期脱离办公室工作,文件看少的缘故……”

“是吗?”,温言奇想了想,又说:“你说的也对,确实是看的少了,还你不是说过什么不在天安门,什么在我们这里的,我一直拿这个给自己加担子呢,日常流程倒扔在一边了”。

苏梅忙说:,“那是话赶话瞎诌的,当不得真”。

温言奇却一本正经的说:“起先我也觉得你是瞎诌的,可回到这里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至理名言,虽说过了些,但事情落实到这里,做不好,积累的矛盾就会更多,起码在我们这里把问题解决掉,上面的问题自然就会少些!”。温言奇扭了扭脖子,心想,话是这样说,可自打来了云州,大事小事不断,说起解决两个字,有时自己都心虚。

又坐起了身,问道:“怎么样?还适应吧?”

苏梅莞尔一笑,耸了耸肩说:“还算是适应吧,办公室的事,你比我清楚,说来说去的,搞好服务就行。这里……”苏梅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堆的满满当当的文件材料,“事情确实多了些。不过有温书记在,我倒是不慌,学着来,适应着来”。

见苏梅如此,温言奇不禁心猿意马,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确实是有道理,明明自己看文件也是厌烦的很,可经苏梅这么一说,又觉得其实也是无所谓,美女在旁,再牢骚满腹,岂不是煞了风景?

温言奇笑道:“你可别向我学,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到哪里自己都说不准。”

苏梅摆了摆手,“我到县里这段时间,来来去去的走了好几遍,看得出来,你还是有很多想法的,好多事情我是想不到,看了,听了,才恍然大悟”。

温言奇嘿嘿笑笑,“咱俩是平级,我可提拔不了你”。

苏梅正色道:“我这可不是拍书记马屁啊,真是有感而发。”

“这几个月来,云州上下,我基本都看了几遍,对于你的思路,算是有了初步了解。总结了一下,大概有三点,第一,乡镇特色发展,依托海棠峪发展旅游业,开展特色养殖、种植,打造本土农产品;第二,康镇转型发展,依托优势资源,推进工业化、产业化进程;第三,城市精品化发展,城市不盲目扩大规模,但一定要体现小城的特色,安居”。

“不知我说的对不对?”,苏梅一脸认真的看着温言奇。

温言奇随即笑了。不得不承认,虽说苏梅说大了些,但总体的概括基本上符合自己对云州的规划。

温言奇说:“你概括的太具体了,我都没有想到,只是想起什么就做什么,听你这样一说,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温书记谦虚了,怪不得云州干部对你的评价很高!”,苏梅却不像是开玩笑。

温言奇摆了摆手,心想评价是个什么东西?说来说去,夸的还不是县委书记这个岗位多些,至于他是谁,关系不大。当初李辉在任时,有人还不是评价年轻有为,霸气十足?

温言奇说:“评不评价的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不骂就算是好的了。你不知道,一开始我来修路的时候,还不是怨声载道?”。

苏梅叹了口气,说:“其实不止你这样想,我也一样,有时对评价这个词感到很悲观,不知道是周遭环境就变成了这样还是心态变成了这样,不求夸,不骂就足以。想来是不对的,但做起来,就又抱着这个态度,胆子大的我行我素,胆子小的如履薄冰,无所谓的,过一年算一年。说不清楚……”。

“是啊……”温言奇长舒了一口气,“总归来说牵扯的因素太多,你不能完全归结于个人,也不能归咎于世风,说来说去的,还是对自己怀疑,继而又对别人不信任,反过来亦是如此。所以听到真话了,当是奉承话,听到假话了,却当成了真话,整天真真假假的过活,孰真孰假就不太重要了”。

“嗨!不说这些了”,温言奇将深陷沙发的身体抬出了些,“有这么个事,我反复考虑,还是你去合适些。去年我给各单位加了些招商引资的担子,现在看来效果不太理想,当然,当时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招商,这个是后话。我想了想,最近你带着韩云辉再到外省跑一跑,看看有没有合适项目。云州就是这么个小地方,不出去走走,单等着投资商上门,我看不现实”。

“行啊,你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没问题”。苏梅笑道。随即又说:“说到工作,薛宗誉给给我提了个事,我想还得给你说说”。

“你说……”,温言奇起身喝了口水,将苏梅的杯子往前推了推。

苏梅双手扶住了茶杯,说道:“前段时间融汇公司因为拆迁,打人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温言奇点了点头。

“薛宗誉说,人本来是要拘留的,结果没几日便放了出来,原来说是和解的赔付除了医药费,剩余的也没有履行,现在被打的人还在医院里躺着”。

温言奇一愣,“当时马宁波同我讲过,我还嘱咐一定要严肃处理。薛宗誉说的可靠吗?”,话虽说问出了口,又觉得是个废话,薛宗誉作主任大大咧咧的,文字虽说不过关,但其他工作确实没的说,既然他能同苏梅讲,必然是经过了解的。

果不其然,苏梅只是点了点头。

“那现在被打的人呢?还是在医院?”,苏梅站起身,叫了薛宗誉,回头对温言奇说:“让薛主任直接说吧,具体情况还是他了解的多”。

“薛主任,你把上午同我讲的情况给温书记说说”。

“坐下说……”。温言奇指了指沙发。

薛宗誉理了理思绪,说了大概情况。温言奇问:“被打的人呢?还是医院?没有闹吗?”

薛宗誉回道:“目前还没有,估计对人已经放出来的事不知情还是有其他原因,这个不清楚……”。

“人是谁放的?”,温言奇又问。

“当时这个事是按照治安案件处理的,据说马书记也敲打了公安局,派出所估计没这个胆量,刘玉河局长?或者主管治安的副局长?”。

“谁主管治安?”,公安局的人常年和这些地痞流氓打交道,有些人身上难免传染些匪气,可没想到人都会私自放了!温言奇有些生气。

“嗯……应该是向继远”。薛宗誉有些犹豫。

“向继远?”,温言奇仰起头想了想,觉得名字太熟悉,又想起人大主任向继平。皱了皱眉问:“你说的这个向继远和向主任有关系没有?”

薛宗誉尴尬的笑笑,“向继远是向主任的亲弟弟,管治安好多年了。”

“嗯……”,温言奇点了点头,都说县里人事扯不清,扯来扯去的不是沾亲就是带故,看来还真是如此。人躺在医院,打人的人却没关几天就放了,公司又是云州的公司,这里面想想都有问题。

“薛主任,被打的究竟几个人?伤的程度怎么样?”,苏梅见温言奇不说话,问了薛宗誉。

“有两个,其中一个本来是拦架的,结果挨了打,这个轻一些,第一个比较重,说是头破血流,牙掉了好几颗,肋骨好像也被打断了两根,下手狠了些”。

“何止是狠了些!”,温言奇没好气的人了句话,又对薛宗誉说:“你先去吧……”。

见薛宗誉掩门而去,苏梅才低声问:“温书记,你看这个怎么处理?伤者现在还没有闹事……”

“这个不是闹不闹事的问题!” ,温言奇摆了摆手。

苏梅说:“当时薛主任告诉我这个情况,我也是考虑到这个里面可能有问题,正好你来了,就同你说说,现在看,情况还有些复杂?”

温言奇知道苏梅说的复杂是刚才听了向继远的身份,毕竟是向继平的亲弟弟,向继平虽说是人大主任,却是云州土生土长的坐地户。

温言奇无所谓的说:“没什么复杂的,后面有没有事先不论,放人必定是公安局的事,不是刘玉河就是向继远”。

“我明天叫刘玉河来问问情况”,苏梅像是征求意见的口吻。

温言奇却说:“这个事,你不管了,我来问”。

苏梅虽说是县长,但上任不久,如果真是牵扯到向继远,就成了得罪人的事,让新任县长得罪人,不合适。

又对苏梅说:“这个事县委来处理,不管怎么样,总得给人个交代,刚才薛宗誉说的情况,我怀疑验伤都有说不清的地方,若是轻伤,搞不好要入刑的,公安局按照治安案件处理都有问题”。

“还是按照刚才我和你商量的,和韩云辉商议一下,看什么时候出发”。说着站起身,苏梅要送,温言奇却摆了摆手。

好端端的心情,又被这样的事扰了,温言奇叹了口气,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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