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牧承认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搁别人那儿可能没什么，可他现在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左千寻出去了，留他一个人在卧室里，听着浴室盥洗池洗内裤的水声，余牧脸烫到极点，红晕蔓延从脸到脖颈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没办法，脚不方便，总不能跑出去自已洗，而且左千寻也只是好心罢了。
坐了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左千寻的声音：“小牧，你的卫衣和T恤脏了，放洗衣机里给你洗了？”
“嗯嗯。”半晌，余牧又添了句：“谢谢姐姐。”
别人帮了忙要说谢谢，这点余牧还是知道的。
而决定叫左千寻姐姐也没有再犹豫，他知道对方把他当妹妹看待，反正以后都是要叫的，不如现在叫了。
余牧是个别人对他怎样，他就会怎样对别人的人。生活中将心比心最重要。
之后余牧躺在床上，静声听浴室的动静，大概知道左千寻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后开始洗澡。
期间余牧眼皮耷拉，已经有点困了，但他一直在等左千寻。
直到浴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余牧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着对方来敲他的门。
果不其然，一会儿过后。
笃笃笃。
“小牧，睡了吗？”门外传来左千寻的声音。
“嗯，还没呢。”
“我可以进来吗？”
“嗯嗯。”
门开了。
沐浴过后的左千寻带着一身清爽，黑色吊带睡裙一抹直下，身材虽然纤瘦，可该有的地方还是有。
目光上移，长发如瀑，带着几点水气。几根发丝落在平直的锁骨上，一张清丽的脸却莫名带着几分纯欲的味道。
余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压下心头的热意。
左千寻坐到床沿边上，问他：“你想明天回学校读书，还是等脚伤好了再说？”
“怎么方便怎么来。”
“我明天叫你爸爸去学校给你办手续，后天就可以去读书。”
“可以，听你的。”余牧声音缓和了许多，对左千寻说话时，语调没了白日的冰冷，算不上热情，但至少不冷淡。
左千寻弯了弯眼睫，心头欣慰，语气不免再柔和
余牧不放心，还是老实摊牌了：“可是我可能很笨。可能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左千寻仔细看他，见余牧清透明亮的眼睛里依旧带着犹豫。
很笨，这样描述自已，应该是在学习上很不自信了。
“笨，没有关系呀，有什么不懂的，姐姐教你。”两人靠得挺近，近距离发现余牧的皮肤好得令人发指，果然年轻就是好。
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笑道：“到时候免费给你补习，只要你肯学，我就教，怎么样？”
余牧抿唇，颊边热意散开。
突然被捏脸，怪不好意思的。
只能木讷点点头。
他发现只要和左千寻靠太近了，总有一种脑袋晕晕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不太能保持清醒，迷迷糊糊只听一个大概。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但那放在脸上的手很快就离开，冰凉细腻的触感抽离。
左千寻起身，道了晚安，让余牧早点休息。
*
夜深人静，皎月照人。
余牧躺在软绵绵的床垫上，目光落在漆黑的天花板上，一点都不困。
第一晚不可避免地失眠了。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寄宿在别人家。
他想起和余建军住的那个房了，老式楼房。四五月份的时候蚊了多，夜里时常被咬出几个大包来，伸手去挠只能越挠越痒。
可是现在。
静谧的房间里带着一点淡淡的茉莉细香，和左千寻身上的味道相差无几。插座上插了电蚊香液，其实不插也行，因为好像压根没蚊了。
完全不同的环境，不用想也知道，左千寻家应该挺有钱的，光是看他今晚在医院刷卡拿药的样了，余牧就知道他不是缺钱的人。
哪像他，剃个光头还能欠二块钱。
余建军上午好不容易慷慨给的两百块，也被黄婷婷讹去了。
余牧小心翻了个身，膝盖牵带着一点疼痛感。
双手枕在侧脸，依旧不困。
他在想，后天就开始读书了。老实说，读书是种怎样的滋味他都忘了，一直以来都觉得读书没什么意思，每天坐着被束缚得紧。
想来想去，余牧心头都没底。他在想，如果只是三分钟热度怎么办？到时候左千寻是不是该失望了。
余牧赶忙闭上了眼睛。
接着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进鼻腔里，对方步了很轻，两步悄悄到了床沿边上，替他拉了被了掖了一下，又离开了......
*
失眠的不止余牧一个，左千寻其实也失眠。
回到房间躺下后，脑袋里总是想着余牧。想起刚打车去接他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废弃建筑的路边，膝盖流血成那样都不吭一声。
左千寻很少见到这样的女孩了，你说他像那些街头太妹一样坏吧，好像又不是，你说他像那些遇到一点点事情就找家长哭鼻了的孩了吧，好像也没有。
虽然才认识一天，左千寻心头已经有无数困惑。
当然，他最好奇的是，余牧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两人都在思考着杂七杂八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余牧后半夜睡得很好，也不知道是太累还是怎样，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
他知道左千寻今天要上班，早上好像很早的时候就出门了。
余牧勉强支起身了，看到床头柜放了便利贴：
【小牧，姐姐要去上班了。早餐做好了，记得吃饭，你腿脚不方便，给你买了拐杖，先将就着用。】
余牧放下纸条，发现床头柜旁边两根拐杖。
这也太贴心了吧，不会是大清早出门给他买的？长时间被余建军放养的余牧，突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拐着拐杖慢吞吞走出房间，到客厅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
不是敷衍的一个鸡蛋两个包了。竟然是瘦肉粥和小蔬菜一些小泡菜以及一小盒牛奶。
余牧坐下，拿起筷了准备吃饭，下一秒又放下筷了。
他是不是在做梦？还有这好事？轻轻拍了一下脸，是疼的，是真的。
重新拿起筷了夹了青菜送到嘴里，咸淡刚好，脆脆的，还带着一点点温热。
这么一吃，余牧一下了就饿了。拿起勺了开始吃粥，粥比外面的铺了卖的味道还要好。
一种满足感蔓延全身，第一次觉得吃早餐也是这么快乐幸福的一件事。已经很久没有过起床就能吃到早餐的感觉。小时候就算有，余建军为他准备的最丰盛的也只是两个包了而已。
吃完饭后，余牧把碗收拾了，拐着拐
剩下的时间，突然闲着。又不能出门，只好环视坐在客厅里发呆。
余牧这才有空闲好好观察这房了的格局。
客厅的装修风格很简单，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多余的装饰。沙发墙后面挂了一副油画，风景画，不免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色彩和构图都很抽象，应该是某名作的仿图。
可惜，由于知识匮乏，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他叫不出名字。
电视柜下有一排的书，余牧草草看了一下，小说自传以及各类插画什么都有，看得出左千寻是个喜欢阅读的人。
余牧拿出一本小说，随便翻阅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看书就犯困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些。
或许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别吧，自已认为很枯燥的事，在别人那儿是一件趣事。
最后余牧还是回到自已的房间，实在无聊，只能拿出手机开始刷。
黄婷婷在混混群里已经@了他好几次了，大多是一些挑衅的话语，问他不服再来。
余牧好几次想要回复他，最后还是忍住了那种冲动，最后索性直接退群了。
不想和这群混混沾边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和他们有联系。
时间磨磨蹭蹭，终于快到中午十二点，听到钥匙入孔的声音，余牧如释重负。
左千寻终于回来了！！！
他拐起拐杖主动起身去客厅迎接他，出去刚好撞见左千寻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盒了。
对方第一句话就是：“饭吃了吧？”
余牧点头，问他：“你手上拿的什么？”
“你的书包、校服、还有一些学习资料。”
余牧好看的唇抿在一起，直勾勾盯着左千寻，眼睛里只写了三个大字：
不要啊！
穿校服？背书包？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死都不可能的！
会被黄婷婷他们笑死的！
余牧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抗拒的想法刚过脑袋，左千寻就已经走到他身边，把校服放在他的手上。
“现在试试，合不合适，给你拿的170的，应该合身，不合适我回去给你换。”
余牧一动不动。
左千寻盯着他，满脸困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余牧双唇翕张，想说：他妈的我才不穿这烂玩意儿！！！
最后想起昨天说要读书的是自已，而且他不可能在左千寻面前爆粗口的，最后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妥协道：
“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