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吾还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哭得这样伤心,尤其是一位亲王, 顾见衍皮肤白, 哭得两只眼睛都红了。
魏紫吾就见自己的丈夫惟恐被对方蹭上什么湿哒哒的东西, 嫌弃地紧蹙眉心。
她感觉下一瞬顾见衍就会被太子一脚踹开, 忙示意遇潋拿来新棉帕, 又倒了水来,上前道:“大哥, 先喝口水再说吧。”
顾见衍一愣, 一手拿棉帕,一手端杯盏, 也就放开了顾见邃的腿,看了看魏紫吾,道:“多谢三弟妹。”
顾见邃抓着顾见衍手臂将他提起来, 道:“大哥放心, 只要皇祖母还在,父皇不会要我们的性命。但你已背上逼宫之名, 流放是免不掉的,只要你在流放的路上熬些清苦日子, 不出一年定能回京。”
“真的么?”尽管知道这个三弟的话向来不是胡乱说的, 顾见衍还是有些不确信。
顾见邃颔, 又道:“赶紧走罢。你再多留一会儿,我就得揽个与你合谋的罪名了。”
顾见衍一愣, 难怪这次他居然从重重守卫中逃掉了, 他沉浸在极度恐慌中, 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顾见衍便重新裹得严实地从后门走掉,被石冬诚拎着,迅地送回了皇宫。
顾见衍离开,顾况却留了下来。魏紫吾知道顾况还有话对太子说,便先回寝间。
顾况向太子汇报完皇城和内宫现下的布防情形,又道:“那狄旭年已将遇滟劫走。原本狄旭年也想带走太子妃,看来他也吃不准到底哪一个才是他们王后的女儿。”
顾见邃颔,以示知晓。
顾况又道:“不过,狄旭年定然希望遇滟才是他们王后心心念念的女儿,若遇滟此番到了绥海国,能顶替太子妃与王后再续母女情缘,办成这桩事,王后自然会十分感动,狄旭年自然更容易博取王后倾心。”
倾心?顾见邃微微一怔:“狄旭年觊觎他的继母?”
“没错。”顾况点头答:“殿下也知道,绥海王室并未废除收继婚之俗。不只狄旭年,还有他那位该顺位继承王位的大哥狄旭庭,对他们这位继母,也是虎视眈眈已久。”
顾见邃未对此作评论,看看魏紫吾的容貌,就知道她生母的颜色如何了。
顾况又道:“就看,魏侯爷下一步会如何动作了……不过魏侯爷如今要牵制西突厥,若再与绥海作战,便是腹背受敌。”
顾见邃道:“绥海一直在向北面和东面扩张,国力愈盛。狄旭年贼子之心,看来绥海很快就要犯边了……”
绥海国十分狡猾,与东突厥与大燕关系都不错,之前因为有东突厥作为屏障,大燕与绥海从没有生过冲突,称得上是友邦关系。
但狄旭年对顾见毓下了这样重的手,分明是陡然撕破了脸,想要借着顾氏皇族的内乱乘虚而入。
顾见邃又淡淡问了一句:“老五现下如何?”
“岐王烧昏迷了一次,现下已脱险。”顾况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听闻岐王伤重十分担忧,似乎亲自去探望岐王了。”
顾见邃对皇帝的偏心早已习惯,唔了声,倒没有什么反应。
摒退顾况,等太子拾掇好自己回到寝间,就见魏紫吾的身体斜依在床栏,脑袋垂着,右手手指放松地摊开,手里的书卷则掉落到地上。
这样别扭的姿势也睡着了。顾见邃轻笑,走到近前,抱着她平放到床上,打量熟睡的小妻子。
这才看清对方脸蛋晕着绯红珠光,两弯秀气的眉毛蹙着,额心细汗点点,唇瓣紧抿,神色竟是十分焦虑难受。这时听到她出一声带着惧意的梦呓:“殿下——”
顾见邃心下揪紧,问:“婼婼怎么了?”他伸手触对方额头,见温度正常,又轻晃她的身体:“做噩梦了?不要怕,有夫君在。”
“殿下……”魏紫吾这才转醒过来,眼睛里仍带一丝恍惚。
“梦到什么了?”顾见邃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没什么,就是今早在崖边的事,我梦见你掉下去了,下面是很深的深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不要怕,我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顾见邃让石冬诚去熬宁神汤。他记得以前魏紫吾很少做梦。
魏紫吾在男人胸膛靠了一会儿,忽而问:“殿下,你与岐王以前的感情很要好么?”
顾见邃略微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婼婼,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提别的男人。”
救顾见毓的性命是一回事,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对方一而再与魏紫吾私下相处。上次是皇帝将魏紫吾交给顾见毓便算了,这次可是他自己主动纠缠。今次若是顾见毓没有受伤,太子自己也会出手教训。只不过顾见毓已经伤成那样,他也不可能再动手就是了。
魏紫吾忙道:“我不是想提他,我只是好奇。”她是真的觉得奇怪,恐怕说出去朝中都不会有人信。
“好奇也不准提。”顾见邃低下头,迫开魏紫吾红润的双唇,追着她娇嫩的小舌品尝逗弄。魏紫吾感到自己的后脑被他的手掌扶住,分毫也动弹不了,只能任他在她口中一寸寸肆虐,动作近乎粗暴地宣示他的所有权。
魏紫吾的双眼变得迷蒙,许久得了新鲜空气才朝他抗议道:“舌头,麻……”
顾见邃本是体恤她连着几天都在赶路,今晚想放过她的,但魏紫吾此刻不满的表情实在太可人,玉软花柔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魏紫吾便感到男人开始往她耳里轻轻吹气,顾见邃对她的敏感脆弱处极为熟悉,稍微一弄,魏紫吾就软成柳条,只能任他扣住她的双腕高举过头顶。顾见邃突然用蛮力扯下她的中裤。魏紫吾出低呼,炽如铁的伟物直直破开柔软,一入到底,令她不得不蹙眉抓紧身下的褥单……
……
***
如顾况所言,皇帝的确亲自乘着御辇去看顾见毓了,皇帝到的时候,皇后正捏着丝帕在外间低泣,不断拭泪。
皇帝看皇后一眼,进了内殿,坐在顾见毓的床畔,看着对方一丝血色也没有的脸,面带怒容道:“竟叫我毓儿伤得如此之重!父皇已派人前往绥海,定要捉了那狄旭年千刀万剐!还有宁绩……不过宁绩留着尚有作用,且需顾及你皇祖母,等过了这一阵父皇再处置他。”
顾见毓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皇帝,却没有说话。
皇帝又道:“毓儿也知父皇将派你们出京的事了,父皇让你去湖州是有考虑的。”
“湖州本身富庶,又紧邻宣州。你也知道宣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咱们大燕的冶金支柱之地,军械、铜器、钱币,都要靠宣州支撑。毓儿此去,带着父皇手谕,务必掌控宣州,进一步打下根基。”
顾见毓未置可否地沉默着。
皇帝又“唉”地叹了口气,他从前知道顾见毓看上了魏紫吾,也没有太当回事,只当顾见毓是见色起意,想掳那小姑娘去风流快活一番,毕竟连他也承认,魏紫吾的姿色不下于敬懿皇后。谁竟想到,这简直是叫魏紫吾把顾见毓的魂给勾了。
皇帝道:“毓儿安心养伤罢。一切问题,父皇会为你筹谋。”
这个夜晚,注定叫许多人彻夜辗转。
萧令拂也睡不着觉,终于在顾见绪的书房外等到自己爹和顾见绪,上前道:“爹,我不想离京,我出生就在京里,我不想走!”又对顾见绪冷声道:“殿下为何还不起事?你就不怕再也见不到你那宝贝表妹了?”
顾见绪沉着脸不说话。
萧闻德第一次对萧令拂说重话:“不准这般对殿下说话,阿拂!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现在让殿下夺位,全然就是为太子做嫁衣。”
顾见邃本是让顾见绪来个真正的夺位,可顾见绪的确是个善于忍耐克制的,虽然也想借此机会一举控制局势,却一直想等太子先有动作。
谁都明白,头一个对上皇帝的,必然是最惨烈的。与萧闻德商议后,顾见绪最后仍是决定按兵不动。
第二日,皇帝果然一早就拿下逆子顾见衍,重临龙位,并在启正殿召集众位皇子。
顾见毓肯定是来不了的。除了顾见衍是被绑着手跪在地上,其他几个皇子倒是都站得端直听旨。
“岐王顾见毓待伤好之后离京。”
“六皇子顾见擎因尚未及冠与封王,待今春三月封王典礼和大婚之后离京。”
“太子、英王、顾见衍两日内离京。”
皇帝让肖梁公布了各位皇子全部出京的事,殿中静得仿佛一滩死水。
皇帝又道:“你们一个个也莫要怪父皇,须知去了封地,照样是锦衣玉食。到底还是一家人,今晚在宸安殿举行宫宴,这顿宫宴,就算给你们践行,过后该上路就上路了。”
最难过的莫过于太后,在她的构想中,太子继位,天经地义,可保大燕更为强盛,也可保其他孙子平安一世。她自己亦可享天伦之乐,儿孙绕膝。
但现在,孙子一个个地被自己的儿子逐出京去,她最喜爱的太子也不能留在身边。
无论是几位皇子,还是魏紫吾等小姑娘,都是京中成长,一旦离开,京城便是故土,感触自是不同。
魏紫吾当然要与温蜜等朋友好好话别的。她没有想到,在她与秦佩在馥墨斋三楼坐着吃茶的时候,顾见绪竟叫人给她递了信,信上说:“婼婼,我在馥墨斋二楼。我们都要离京了,我想跟你说说,关于你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