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以被那声“女朋友”都给叫愣住了。
顿了顿, 她记起他们现在的境地，有些不甚自在地抓了抓头。
父母跟盛元白其实都还好说，但……
她到底是不忍心扫了外婆的兴致的。
外婆确实喜欢江敛舟。
从高中时起便是, 盛以的『性』算不上孤僻，但的确没有喜欢凑热闹。
她刚去景城的时候并没有什朋友, 也懒得去参加别的活动，每天的生活都被画画和学习所充斥着。
直到后来和江敛舟他们相熟。
外婆爱打麻将, 外公却向来不喜欢些活动。
她有一次跟江敛舟提起了个，江少爷便停下了手头潦草做着的物理题，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麻将？”
盛以应了一声。
江敛舟慢悠悠地把笔在指尖转动了几圈：“我会。”
还不要脸地接了句自夸，“而且——一代雀。”
盛以：“？”
她默默地转过头看了江敛舟一眼，再转过头继续自己的素描。
江敛舟轻“啧”一声：“你什意思？”
“没什意思，”盛以捏起来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就是想看看你脸皮到底有多厚。”
江敛舟：“……”
江少爷不满极了，又把笔转了几圈, 往桌上那一放：“试试不就知道了？让你看看哥的技术到底怎。”
盛以……
真就在周末的时候，带了江敛舟和池柏他们回家, 陪外婆搓了几圈麻将。
别说, 虽然看上去动并没有潇洒, 但牌技还真挺不错。
几圈搓下来，外婆表示差强人意, 还热情地做了饭留他们吃。
从那之后……
江敛舟便时不时地在周末陪外婆搓麻, 两三次下来，动就日益富有雀风范了。
别看江少爷脾气差，但对老人家还挺好。
外婆说什他都听，且事事有回应，捧得外婆常常乐得合不拢嘴。就连外婆做了家常菜, 自小锦衣玉食的江少爷都能夸出点新花来。
——所以，会儿外婆看见在年初一来到他们家的江敛舟，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连连招手让江敛舟快进来坐，问长又问短的，盛元白还在旁边帮着腔，老人家开心得不得了。
老人家一开心，盛父盛母自然也就心情好。
再加上他们对江敛舟的印象也好，会儿看他上门拜访都不忘兜小兜，更是在心夸了几番。
一片和气，外婆推了推江敛舟：“去去，舟舟，跟阿久坐一块儿。知道你们小年轻儿就爱聊些不想给我们听的，回头再跟外婆聊啊。”
盛以：“……”
外婆，您是有那一些媒人天赋在上的……
等江敛舟跟盛以往沙上那一坐，外婆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拍着盛元白的手就连声感慨：“是不是，比那画报上的小情侣都好看呢，真登对。”
盛元白一向哄老人家说什都不眨眼，应声：“可不是嘛，就没见过比他们俩更般配的。”
盛以：“……”
江敛舟垂眸，遮了遮桃花眼的笑意，倒没似往常一般懒洋洋一坐，而是整个人都端得方雅清俊。
要不是盛以对他颇为了解，会儿也得被他模骗去个七七八八。
江敛舟端起茶杯抿了水，声音压得挺低，脸上带着往常难见到的和煦笑意。
——倒确实像是在聊外婆说的小情侣之间的私密话题。
但他的语气和说的内容，显然就不是那回事了。
“等会儿就要在电视看到哥那张绝世容颜了，开心吗？”
盛以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呵笑一声：“能看见你的美甲更开心。”
江敛舟：“……”
他微微一笑，“承认哥是绝世容颜了？”
盛以：“？”
您真的是从以前到现在，都擅长曲解人意呢。
那边的外婆还在兀自拍着盛元白的手，一脸感慨：“看，小情侣在一起就是甜蜜蜜的话多，真好、真好。”
盛元白满心狐疑，嘴上倒是应和得好：“天造地设。”
盛以：“……”
盛元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毛』病，到底还有没有得治了？
是没聊上几句，时针便晃晃悠悠地指向了八。
次的首播上星，定在了樱桃卫视。
樱桃台极其准时。
《同桌的你》抒情版背景音乐缓缓响起，便是一个片头。
盛以也没看过个片头，此时也有些好奇。
一片纯黑『色』的屏幕上，伴随着打字机的声音，慢慢地显示出一行字——
“你还记得坐在一起时间最久的一位同桌，叫什名字吗？”
接下来便是一段街头采访。
快速、闪回了无数镜头。
“记得，一个男生。”
“记得，当时每次上课睡觉的时候都让她帮我盯老师。”
“不记得了，时间……嗯，就……有点久了吧。”
“……”
直到最后，画切到了一个小男孩儿上。
小朋友戴着红领巾，一脸天真：“当然记得！是我一年级的同桌！我们在一起坐了两年！”
画外音问：“那你现在几年级啊小朋友？”
小朋友鄙视地看他：“叔叔你了都不会算数吗，一年级开始、在一起坐了两年，所以我三年级啊！”
盛家一家人全都忍俊不禁。
画再次切走，次依次出现了四位艺人的采访。
地位最高、也最受期待的江敛舟，自然放在了最后一个。
他实在是好看。
自认为免疫了的盛以，会儿也忍不住由衷地赞叹。
江敛舟听清问题的瞬间，沉默两秒，才漫不经心地回答：“记得吧，是个……挺好看的女孩。”
他稍稍一顿，“等一下，段采访她会看到吗？”
“不会的，请放心。”
江敛舟慢条斯理地点了两下头：“那就好，免得她看见我夸她而太过骄傲。”
盛以：“……”
江敛舟：“……”
她缓缓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一旁的江敛舟一眼。
江敛舟沉默两秒，苍白辩驳：“我没想到节目组……不讲信。”
电视，节目组继续问：“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她，你会跟她说些什？”
江敛舟似是稍稍失，又笑说，“个问题仿佛是在问，如果能突然中了额彩票，我会怎花。”
节目组没放弃，继续追问：“那如果见到了呢？”
江敛舟稍稍敛眸，懒散颔首，“我概会说——”
他停顿了那一下。
似乎是在心补上了那个称呼，才继续往下道，
“……好久不见。”
盛以愣了愣。
她确实不知道节目组还在录制之前给几位艺人进行了单采，会儿觉得心情复杂。
江敛舟偏头，看她：“怎了？被感动到了？”
“不是，”盛以叹了气，“是没想到再见到你，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内场票多少钱。”
江敛舟：“……”
那我确实也没想到呢。
接下来便是节目组制人的『露』，称为上的四位艺人找到了校园时期的同桌，并邀请他们一起登岛，录制了次节目。
首先，自然是要完成历史『性』的会晤。
别人都挺正常，唯独到了盛以……
屏幕前的她看着自己素颜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江敛舟凌晨两点半叫她早点起床妆的微信，以及那声观众们嗑生嗑、她觉得想打人的，“猪”，再次沉默良久。
盛以觉得。
如果今天不是在家，父母外婆都在旁边……
江敛舟一定会。
但显然，跟得上『潮』流的父母外婆都对几句话接受良好。
外婆还帮腔：“舟舟可真贴心，晚了都不忘叫我们阿久早点起床。”
盛以：“……”
而播到默契问答那段时，更是惹得盛家人连番夸奖。
盛元白都挺吃惊：“敛舟竟然还记得阿久低血糖？”
“可不是嘛，”盛母也赞叹，“阿久中学时喜欢的、讨厌的科目都记得，挺好挺好。”
一直到最后一题，江敛舟回答错误。
盛家人都有些遗憾，也都在安慰：“没事没事，十道题才错了一道，已经厉害了。”
盛以倒没觉得什，但她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外婆时，却现外婆次倒没讲话，是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盛以便想起来……
外婆概也记起了那时候的事吧。
她垂眸一笑。
接下来的一切倒也正常。
同桌久违地相聚，几乎每组都相互拥抱了一下，而后是八个人一起聚餐。
节目组高价请的剪辑确实值得，不仅速度快，而且质量奇高。
画被剪得温馨而又感动，一片其乐融融。
——光看盛家一家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怀念的意味，便知道“同桌的你”有多回忆杀。
直到——
江敛舟声称要自己开游艇，并且表明自己会f语、所以不需要翻译时。
练说一句，江敛舟重复一句，看上去确实完全不需要翻译。
节目组自然是把练说的话全都同步翻译在了字幕上，江敛舟熟练无比，极是可靠。
连盛以都忍不住在心又夸了一次。
刚夸完，便看到练说“汽艇要慢慢减速”……
而江顶流转过头，看着一无所知、茫然无解的盛以，表情是“我真特人美心善”，嘴上说的跟翻译过来的字幕……
不能说一模一，能说毫不相干。
坐在沙上的盛以，眼睁睁地看着电视机的自己，满脸认真地听江敛舟翻译：
“穿好救生衣，抱着我的腰。”
盛以：“……”
江敛舟：“……”
嘴『骚』一时爽，『骚』完火葬场……
盛以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江敛舟。
——便现，方才跟自己坐得隔了两个拳头的江少爷，此时……
已经坐到了张沙尽头。
“……”
客厅谜一般的寂静。
而接下来，诸位再眼睁睁看着跟个小白兔似的盛以同学，真就那相信了那句翻译，并在海浪叫出“我有一点点想你——！”时……
更是齐齐沉默了下来。
盛以知道。
期节目播出去以后，cp粉概会更疯，也可能会有多路人被吸引。
但。
她什都不想知道。
她知道，江敛舟，绝对绝对——
活不过今晚了。
所以接下来的卖票环节，屏幕的盛以暴躁地给江敛舟做着美甲，屏幕外的盛以暴躁地看着屏幕的盛以给江敛舟做美甲。
……暴躁的频率无比相合。
江敛舟瞥了盛以一眼，再瞥了她一眼。
直到播放到江敛舟去跟借扑克牌的摊主炫耀美甲时，盛以还是无表情的。
再播到江敛舟跟连线粉丝炫耀美甲时，江敛舟再次看了她一眼，现她好像……
没那生气了。
江敛舟一点一点挪回来，再看了看她，又转过了头。
他说了句什。
声音压得低。
但离他近的盛以听得清楚，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节目也剪得好，把江敛舟盛以组的轻松夺得第一名、跟其他组哼哧哼哧艰难卖票交叉剪辑，笑点十足。
若是个普通观众，会儿估计已经笑得受不住了。
最后，则是卖完票的家聚在了一起，开始选歌。
那首当时循环播放了两天、最后听到有点过敏的歌再次在耳边响起时，盛以却又回忆起了那个舞台。
那个穿着白『色』婚纱，听他说“新婚快乐”的舞台。
期节目就到了选完歌，练习室和舞台都放在了下一期。
100分钟的节目，每分钟都是精华，泪点笑点齐飞，让人不由得感慨果然人民币不骗人民，高价请的剪辑团队就是如此靠谱。
看完节目时，也不知道为什，盛以莫名其妙的，气都消了不少。
——可能是再次想起了那首《同桌的你》。
其实也算不上生气，更多的是啼笑皆非。
她其实少生气。
以前读书时跟江敛舟时不时拌几句嘴，倒从不往心上去。偶尔确实也会因为意见不和，冷战那几分钟。
——通常，也有几分钟。
因为脾气差的江少爷，似乎总会先来找她讲话。
平时他似乎总是妙语连珠，各种借信手拈来。
可每次个时候，他都从不替自己找补，也不解释什，更不会当那件事从未生过一般、绕开那个话题。
他是懒洋洋的，却又真诚的。
江敛舟最常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不要生气了。”
就像刚才。
盛以看着屏幕播放的片尾曲，有些失。
她又想起了方才因为江敛舟胡『乱』翻译的“抱着我腰”而冷战时，江敛舟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的话。
他说的是。
“不要生气了。”
“当时……”
“——确实想让你抱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