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凤元帝的声音带着怒气和无奈，仔细研究，会发现他声音里还有着不易发觉的喜悦。
她定定站在那。
凤元帝靠近，居高临下凝着她那张绝色的脸。
跟记忆中的湘妃很像，柳眉凤眸，眼光中碧波流淌，似一汪清泉。
这样的一张脸，他当初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无双……”他伸出手。
凤无双大大后退一步，“皇伯伯要做什么？”
“你怕朕？”他问。
凤无双蹙眉，摇头。不是害怕，是一种抵触的情绪做怪，楚湘染的下场太惨了，作为一个女人，她明白楚湘染死前有多失望。
那个信誓旦旦说着爱自己的男人，袖手旁观，不仅没有救她，甚至没有救她腹中的孩子。
那是两个人爱情的结晶啊！
凤无双想不出，当初楚湘染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在冷宫苦苦等着凤元帝；更想不出，她等来了穆皇后，等来那场大火时，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从失望到绝望，最终付出自己的生命。楚湘染用生命的代价，换来一场让她绝望透顶的爱情。
这样一个负心，以权势为重的男人，凤无双下意识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从前他缺失了她的成长，往后也不需要了。
“皇伯伯多想了。”她清脆道：“无双只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如皇伯伯所说，不管我介意不介意，明夏公主和穆世子的婚事都不会改变，那么皇伯伯何必让我进宫来呢？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想借机获得什么的人，皇宫里的勾心斗角，我也学不会。这件事本就跟我没关系，皇伯伯如果真的怜惜我，就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非刻意把我拉到这样的漩涡里。”
凤元帝深深锁眉，眼中有痛苦。
凤无双只当没有看到，朝他轻轻福身后，离开了御花园。
那抹洁白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凤元帝凝着那个方向许久，道：“小寒子，无双说她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那么……是不是朕太过贪心了？”
既希望凤明夏如愿，又想凤无双不要生气。
大概，真的是凤元帝自己贪心了。
寒公公是精明人，他也知道凤无双的身份。
昔日凤元帝待湘妃确实是不同的，哪怕她人在冷宫，凤元帝依旧派人好吃好住照料着，每夜亲自到冷宫照顾她。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等凤无双足月出生，湘妃就会被接出来，锦衣玉食，富足一生。
“无双郡主……”寒公公刻意改了称呼，“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原谅皇上的。”
“不会的。”凤元帝苦笑，“她性格像她的母妃，方才就没有给朕好脸色。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也是怨恨朕的。”
“当时湘染……也是像她这样。自进了冷宫后，就没有给过朕一次好脸色，朕每天见到她，都会被她气到。”凤元帝目光放得很远，似乎透过厚厚的宫墙，就能回到十八年前，湘妃还在的那个时候。
她巧笑嫣然，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深深吸引着凤元帝的心……
“是朕忽略了她，没有保护好她。朕自以为把她放到冷宫是对她好，自以为表面冷落了她，穆烟就不会事事针对她。殊不知，朕把她推得越来越远，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穆烟同样是睡在他枕边的女子，凤元帝的心在谁身上，穆烟一清二楚。
她在冷宫安插了人，每次凤元帝到冷宫中去，穆烟都会发现。
次数多了，她便知道凤元帝根本没有放下楚湘染，甚至是在保护楚湘染，保护楚湘染腹中的孩子！
那时候凤元帝急需永安侯府帮忙，早已经许了皇后之位给穆烟。她处心积虑，制造大火，把对她威胁最大的楚湘染烧死在冷宫中，尔后仗着永安侯府的权势，让凤元帝有气不能发，生生忍下这个委屈。
当时他帝位不稳，四方都在虎视眈眈，他哪里敢真的追究穆烟，追究永安侯府……
穆烟就是仗着这一点，仗着这一点……把楚湘染杀了。
回想起往事，凤元帝汗湿了背脊，“小寒子，朕真的害怕……这一次又把无双推远。”
那是楚湘染，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寒公公低着头，“公主是个识大体的人，奴才今天到萧南王府请她前来皇宫，她也是礼遇有加，皇上不必担心。”
怕凤元帝不信，寒公公又把他在路上听来的说了一遍，“奴才听说，公主从前在徐府小住时并不受徐府待见，大房掌家时，对她十分苛刻，徐府的大小姐和大少爷甚至对她下过杀手，但是公主并没有放在心上，可见她是个大度的人。”
“你不懂。”凤元帝摇头，“她不是。”
寒公公一怔，“皇上？”
“她不恼徐府，是因为不在意徐府。她不恨徐芸欢，是因为她没有把徐芸欢放在心上。”凤无双的云淡风轻，是因为那些人不曾进入过她的生命。徐府、徐芸欢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些陌生的人和事，不曾在她心上留下痕迹，所以她不在乎。
但是……凤元帝不想跟她成为那样的人。
不恼不恨，怎么像一对父女？
“明夏婚事之后，朕会找一个机会告诉她真相。”
“那百官那头，如何交代？”毕竟湘妃已经成为东阳国皇宫的禁忌，突然出现一个凤无双……
“不需要交代，这是朕的家事，他们只需要承认朕的女儿便好。”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皇帝了，如今他的事，完全能自己做主。
凤元帝仰着头道：“只要无双愿意认祖归宗，那朕就能帮她铺平一切！”
寒公公一阵唏嘘。
楚湘染已经去世十八年了，依旧对凤元帝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皇上如果认回公主，湘妃娘娘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嗯。”提起湘妃，凤元帝脸色柔和下来。他默了默，道：“看看楚青炎最近出入萧南王府做什么，如果他是想借机接近无双，那朕的动作就要加快了。”
“奴才明白。”寒公公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