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没时间感谢这名妇人的援救,便已快步跑开了。她心中满是怒火。这些女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们肯定全都知道,但她们不会帮她传信出去,更不会帮助她逃走,她们似乎对现在这种状态很满意。如果她们知道她们正在帮助一些怎样的人,就不会这么愚蠢了。
成少卿的房子在一条窄巷深处,跑到这里,她终于放慢脚步,松手放开裙摆。个穿黑衣的男人正等在屋外,他们之中有小子,也有老人。不过成少卿还没出现。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精神集中,散发着强烈的行动意识。
大约他正在阅读些什么。她以威严的步伐走完剩余的一小段路。镇定沉着,无论环境如何,都要显示出鬼子母的风范。她几乎让自己忘记了刚才从狗嘴中逃脱的狼狈模样。
每次当她看见这幢房屋时,都会感到吃惊。这条街上其它的房屋都不比它小,有些甚至足足有它的两倍大。这是一幢非常普通的两层木造房屋,但它红色的门、支摘窗和窗框看起来是那么怪异。
素色窗帘遮住屋内的空间;实际上,即使那些窗帘全部拉开,灰暗的劣质琉璃也会彻底挡住屋外人的视线。住在这幢房子里的应该是一名落魄的商人,而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男人之一。
她不知道齐恶为什么还没到,那是成少卿约缚的另一名姐妹,成少卿也向她下达了和东方玉同样的命令。到现在为止,齐恶总是能比她快上一步,她正热心地对毕月使进行研究,仿佛要为这个课题写一本书。
临月盟姐妹总是会为任何课题写书。东方玉很快就将这名姐妹赶出自己的脑海,她以后有的是时间查清楚齐恶为什么会迟到,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红色门外的男人们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相互交谈。他们对她没有仇恨的表现,他们只是在等待。虽然他们口里不停呼出白气,却没有一个人穿着披风。根据领子上的白银剑徽判断,他们全都是鬼金士。
每天早晨,东方玉都要来这里报到,但她在这扇门前遇到的人却总是不一样。她知道他们之中某些人的名字,甚至还知道一点关于他们的小道消息。
白善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当成少卿捉住东方玉的时候,他就在现场。现在他正靠在屋外的角落里,玩弄着一段线绳。有一张满是皱纹、农夫般脸庞的暴鸢将下巴上的胡子涂得油亮,修饰成尖尖的一撮,依旧用那种他认为很有贵族风范的样子站着,让东方玉不由得感到厌恶。
实际上,东方玉怀疑他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骆驼城人被离是一个面孔方正的家伙,浓浓的眉毛低垂着,一双手握在背后,仿佛在思考什么。他戴着一个黄金玺戒,但东方玉怀疑他只是一个刮掉胡子、扔掉面罩的学徒。
芒卯是一名鬓角斑白的白水江城人,不停用手指抚弄着左耳的石榴石,他倒很有可能是一名小贵族。东方玉现在已经记住不少毕月使的名字和相貌了,他们迟早会被白塔捕捉,而她在这里收集到的每一条讯息都会是有用的。
红色大门打开了,门外的人们立刻站直身子。但走出来的并不是成少卿。
东方玉惊讶地眨眨眼。齐恶墨绿色的眼睛也在看着她,其中丝毫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和成少卿的那种受诅咒的联系,让东方玉知道成少卿晚上干了些什么事,她甚至害怕那种感觉让她无法入睡!
但就算是在她心里最黑暗的角落中,也从没想到过陪伴成少卿的会是齐恶!门旁的男人们有一些也像东方玉一样惊讶,一些人试图掩饰自己的笑容。库林用拇指拨弄着稀疏的胡须,大咧咧地露出笑容。
这名皮肤黝黑的女人甚至没有脸红,她稍稍扬起鼻子,夸张地整了整深蓝色的长裙,仿佛故意展现自己刚刚才把它穿上。然后她披上披风,一边系着缎带,一边向东方玉走了过来,那种镇定的神情就仿佛她正身处于白塔之中。
东方玉捉住这名高个儿女子的手臂,将她拉到离那些男人远一点的地方,严厉地悄声说道:“我们大约是俘虏,齐恶,但我们不能投降,更不能让成少卿肆意发泄他的兽欲!”齐恶却连一点羞窘的样子都没有!这让东方玉又想了想。“他……他给你下了这样的命令?”
齐恶几乎是冷哼了一声,从东方玉的手中挣脱出来:“东方玉,依照你的说法,我用了两天时间决定我应该向他的兽欲‘投降’。我只和他谈了四次,他就答应了我的要求。你们凌日盟大约不知道,男人很喜欢说话和倾诉。你只要倾听,甚至只要假装在倾听,男人就会把他的全部人生告诉你。”她的额头上出现了皱纹,表明她在思考问题,她唇边的扭曲也消失了。“我很想知道,普通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怎么样?”东方玉问道。齐恶在刺探成少卿?还是只为了搜集更多的写作材料?但即使是临月盟姐妹,这么做也是不可思议的!“你在说什么?”
齐恶脸上仍是一副沉思的表情:“我感到……很无助。哎哟,他很温柔。我以前从没想过男人的手臂会那么强健有力。我无法导引真气。他在……主导着一切。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但也不完全正确,我只知道……他更强壮。奇怪的是,那种感觉……让人很快乐。”
东方玉打了个哆嗦。齐恶一定是疯了!当她正要进一步告诫齐恶时,成少卿走了出来,红门在他身后关上。他的个子很高,高过这里所有的男人,黑发披散在他宽阔的肩上,衬托出一张傲慢的脸,高领子上缀着剑徽和那条荒谬的四脚蛇。
其它男人迅速向他身边聚拢。他则给了齐恶一个微笑,而那个贱人竟然也对他报以微笑。东方玉又打了个哆嗦。快乐。这个女人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