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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醉, 甭怕。”董慧恰好拎着半麻袋东西过来,她的话是对李月秋说的, 不过瞥了一眼陈立根, 似乎也想确定人到底醉了几分。

大根酒量不差, 不是几杯倒的量,刚刚回来的时候该抬东西抬东西, 做事都是有条有顺的,不像是醉了。

李月秋对面的陈立根一声不吭,去厨房的木架上拎了铜壶去水井那边打水去了。

陈山水正在院子里把席面上剩下不禁放的饭菜装好吊到水井里保鲜, 幸好剩的不多,不然这种热天气温度又高不保存好, 明天全要不成了。

看到陈立根过来打水,陈山水也盯着他哥瞅了瞅。

永平哥帮忙挡了不少的酒,不过席面上人都能喝,今个那么多黄汤下去,他哥喝的确实多了, 特别最后那一桌席面的人来的晚, 吃的也晚,席面饭菜没吃多少, 酒却喝了好几壶,其中几个酒量不行,一看就是喝高了,说什么要过来闹洞房,最后他哥硬是把那一桌的人给喝趴下了, 闹洞房的事才做罢了。

董慧也晓得大根今个喝多了,酒是从其他村里散称的,高粱酒,味儿正度数有些烈,但就算是醉了也应该醉的不会太厉害,她以为李月秋害怕大根醉了会乱来,安抚般的朝李月秋道:“他醉也醉的不多,脑袋里事儿清楚,不会耍酒疯也不会做混账事。”

“哦。”李月秋绞着手指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忙活完该忙活的,董慧撵着李月秋回屋休息,剩下的事情不用她,这次的席面办的简单,桌数也不多,虽然董慧觉得自家能办出这样的席面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条件摆在那,但李月秋嫁给大根是低嫁,是有些委屈人姑娘了。

李月秋进屋之后,董慧手脚利落的把明个要回门的礼物给备下,从鸡笼里逮了一只老母鸡用线栓好,又找了一只大篮子放了一些东西进去,放好之后,她抬头扫了一圈院子。

天才黑那会,乌云挡住了月亮,天色不明亮,看什么都不甚清楚,但这会乌云散去,月色透亮如霜,整个院子看去十分的亮敞,花丛菜地能听到几声蛐蛐的声音,董慧扫了一圈,在菜地后面的柴堆处看到了人。

陈立根正在和陈山水把席面上用到的桌椅板凳都堆放好,村里办席或者是搞什么大活动都会用到桌椅板凳,这些桌椅板凳是村委会公家的东西,只要去村委会登记就能借到,用完数清楚条数,只要没少没坏还回去就成。

“大根,你过来。”董慧招手喊着陈立根过来。

陈立根用麻绳把几条长凳子捆在一起,打了个活结,听到之后立马走了过去,然后拎起董慧脚边的背篓。

“放下,不是让你弄这个。”

背篓里的是一篮子新鲜的木耳,这东西吊水井里是不成的,只能晾晒到屋顶上控干水分做成干货保存,但现在这木耳的事不急。

董慧把手里的木盆递给陈立根,“去用水。”

木盆是新的,应该说现在这个家的有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才置办的,木盆里放着一块皂角膏和一条毛巾,陈立根没接,粗着嗓音说:“我用过了。”他刚刚在水井那已经冲了凉,用过水了。

“让你去用你就去用,到处都擦洗干净些,孔雀求偶都晓得要开个屏,你多捯饬干净一些,别让你媳妇嫌弃你。”董慧嘴上心平气和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又急又有劲,不容拒绝,硬是把木盆塞给了陈立根。

李月秋多讲究的一个人,今个又是新婚夜,不好好捯饬怎么成。

陈立根被强硬的塞了一个木盆子,捏着木盆子的大手让他此时看着木讷老实极了,他起初不明白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不讲卫生的人,每天干完活回来他都会用水,但他这会明白娘说的用水是啥意思了,一瞬间黝黑的脸上被臊得通红,像是一块升温的黑炭,

他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没再说话,扭头去水井那边用了第二次水。

在柴堆里忙活的陈山水看到了还奇怪,不是捆凳子之前他哥就冲了凉吗?咋又冲上了?洗这么多道也不怕把皮给搓掉了。

陈山水不是很能理解,老实说他觉得他家比起村里别人家是够讲卫生了,村里人不讲究,都是隔好几天才擦洗身子一次,特别是到了冬天觉得洗澡烧水费柴禾,有那个闲功夫还不如去山里打两趟柴挑到县城里去卖。

陈家早年家里情况好,加上董慧年轻时是知青,能算得上个文化人,骨子里有自己的教养,在卫生方面上是见不得邋里邋遢不干不净的,从小教孩子也是这么教着过来的,所以尽管陈家很穷,衣裳上的补丁一个比一个多,但陈立根和陈山水走出去都是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而且长的也不差,都挺俊的。

不说李月秋是村里有名的美人,陈立根也是村里私下公认最英俊的汉子,可惜啊再俊的汉子也不能当饭吃,更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董慧也年轻过,做过小姑娘,平时性子很淡的人,但在一些事情上心眼留的特别的仔细,让大根再去好好的洗洗。

等陈立根赤着上身第二次用完水,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又稚嫩了几岁,黝黑的皮肤在月色上仿佛泛着一层光亮,腹部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上面挂着星星点点的水珠,晶莹的水珠汇聚成一条,流过起伏的肌肉最终没入腰腹。

他身上混着淡淡的皂角味,像是一块洗刷干净待宰的猪仔,盘亮水嫩,就差下刀了,但陈立根脸色忽红忽黑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觉得自己像是古时候洗刷干净要去伺候皇帝的妃子。

董慧可不知道大根的心里状况,她看着满意了,兀自点了点头没让大根去用第三次水。

陈立根宛若卸下了千斤的重负,用毛巾擦了擦身上之前没擦干的水珠,然后把毛巾挂到屋檐的墙上。

该干的活已经干完,他也不在院子里瞎转悠,赤着上身抬脚要去新房,董慧原本不想再过多的掰扯叮嘱,她本身也不是唠叨的个性,但当娘的总得为自个的儿子考虑。

于是她挣扎犹豫了几秒,还是搁了脸,也顾不上自个的脸皮,小声的又叮嘱了一句,“大根,你……你媳妇不比乡下人,面皮水嫩,你别太粗鲁,下手轻着点。”

……

空气中骤然浮起一丝尴尬的气息,院子里寂静得一声蛐蛐叫都听不到了,就连月亮似乎也察觉到躲进了云层,微亮的院子一时变得黑黢黢的,彻底的陷入了黑夜。

好一会陈立根干涩的声音响起,“我讨了她,就会好好的疼她。”

外面发生什么事李月秋是不晓得的,她进屋之后先是点上屋里头的油灯,借着灯光打量这间“陌生”的新房。

这是上次她避雨时来过的那间屋子,许是前一晚烧过艾叶驱过蚊虫,屋里萦绕着艾叶燃烧后淡淡的味道,味道很淡也不难闻,屋里比起上次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柜子,现在大变了样子,墙角处安了一排崭新的木柜子和摆着两口箱子,还有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摆空空旷旷的木架子,地面上铺着一层青砖,不再是之前的泥土地,木床和桌子也都是新的,擦得干干净净,油灯的照射下,仿佛泛着一层油润的光亮。

窗户柜子门上方方正正的贴着囍字,鸳鸯戏水的红枕巾红被褥都为这间屋里增添了微微旖旎的色彩。

屋里家具添了很多,但没放东西显得很空,像是没人住过似的,李月秋扫了一圈屋子之后开始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算上陪嫁的也有很多,先收拾一部分衣服和杂物出来,红牡丹底的搪瓷盆有一对,香皂缸子牙刷毛巾等杂物都拿出来摆在空旷的木架子上,这个木架子用来放杂物刚刚好。

至于她的衣服和鞋子有一箱子,布料很多都是的确良棉布之类的,裙子有不少,而且有些衣服只能挂不能叠,就在她纠结要怎么办的时候,顺手打开了柜子,结果看到里面放着好多的木质衣架,木质衣架边角打磨得很光滑,李月秋一看就知道这是陈立根做的。

供销社卖的衣架子是细铁丝箍成的,木质衣架也有,比起铁衣架木质衣架的价格相对低很多,木质衣架的木头材料不好,很容易脆断,而且打磨的不光滑,容易刮衣服布料。

李月秋之前住在县城的时候买过供销社的木质衣架,当时她用来挂一条米黄色的连衣裙,没成想衣架把她的裙子边勾住拉出了好大的一条丝线,那条裙子到最后也穿不成了。

而眼前的木衣架触手光滑一点也不刮手,也不晓得陈立根那个木头桩子费了多少的功夫,李月秋笑了笑,把自己琳琅满目的衣服都收拾出来挂满了柜子,挂好后一眼看去五颜六色,颇有流光溢彩的感觉。

暂时收拾完这些,别的也不忙收拾,李月秋停手去铺床,床特别大,放着两床被子,结婚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凑一对,她陪嫁的东西也都是双数,床上的被子也是放两条,被子不算厚,但也不算薄,现下的天气这种厚度的应该够盖了。

这时屋外门口的锁响了一声,陈立根披着一层浅浅的月光推门进来了。

他一进来屋里头透进一抹凉意,外面的月光洒到了门口,倒映出陈立根一半的影子,李月秋捏着被角看他,陈立根赤着上身,身上的酒味已经淡了很多,不凑近是闻不到的,他进屋之后像是猎豹捕食陷进的猎物一般啪的合上了门,透进的那一抹凉意和门口的月光顷刻就消失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

油灯的光亮照射到了这对新婚小夫妻身上,陈立根合上门之后就站在原地没动,足足站了快好几分钟。

最后李月秋先开的口,软着声音喊人,“陈立根?”即使董慧已经告诉他陈立根没喝醉,但她看见好多人给陈立根灌酒,心里还是吃不准陈立根这会有没有酒上头,不然怎么不说话呢。

上辈子陈立根喝酒都是点到即止,只有逢年过节有客人的时候会喝上一点,喝的不多,酒量倒是不错,起码李月秋没见他醉过,但这辈子在这个年岁上,她现在是不清楚这会站在门口跟尊雕塑一样的陈立根到底醉没醉。

李月秋问完之后陈立根总算动了脚,上前朝李月秋走了过来,李月秋心砰砰砰,捏着被角的手指紧张的收紧,嫩红的指尖失去血色有些发白,到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她一下闭上了眼,卷翘的睫毛合上似是蝴蝶展翅。

然而身侧一堵炙热夹杂着淡淡的皂角气息只是轻轻的拂过,她感觉自己的背脊和腿弯被两条结实的胳膊揽住。

紧接着揽在腿弯背脊处的两条胳膊抽离,完全没有过多的再触碰她就把她放开了。

嗯?这就完了?

那头的陈立根一眼都没瞧她,拿过被她压出一个浅浅凹陷的被子,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一口大箱子上,把喜庆的鸳鸯被子放到上面,哑着声音开口,“你,你睡床,俺不挨着你。”说完利落的翻身背对着李月秋睡到了箱子上面。

李月秋:“……”所以刚刚抱她只是因为她压住了被子,把她挪开拿被子?

她知道陈立根只要一紧张就会冒出来俺字,这个习惯也只会对着她时不时的冒出来,所以现在的状况是陈立根太紧张了?所以和她分床睡?

新婚夜,要说紧张也应该是她紧张呀,他一个汉子难不成还能紧张过她一个姑娘,脸皮真够薄的,上辈子的陈立根追她的时候会的很,天天给她送花,还偷亲自己。

如今倒退回年岁小了,新婚夜直接不挨着她了,李月秋撇了下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的,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哼的声音很小透着骄纵的声气,但屋里头这会特别安静,细微的声音也会被微微的放大。

箱子上闭眼假寐的陈立根自然是听到了。

李月秋窸窸窣窣窝在被褥里换上睡衣,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了一会就停止了,她一直盯着那口箱子上的人,那口箱子不算大,陈立根躺在上面脚都撑不开,只能微微的蜷缩着,看着像是被主家虐待的老实长工。

但那人躺到箱子上后动都不动一下,也不说话,李月秋也困了,吹灭了屋里头的油灯,朝那口箱子上的方向小小的喊了一句:“陈立根,那我睡了。”说完盖好被子睡觉。

屋里静悄悄的,一床一箱的距离隔了老远,外面的月色渐渐下移,柔和的月光从贴着囍字的窗户透了进来,给屋里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霜华。

陈立根僵直的身子到了后半夜也没躺顺了,这导致他根本没睡好,天亮之后睁开眼,眼底爬满了丝丝缕缕的血丝。

他习惯早起,看向床那头凸起的一小团人影,柔软又馨香,乌黑的发丝散落在红色的枕头上,陈立根一瞬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惦记许多年的人,如今终于落到了他的土房子里,空旷的屋里因为多了一个女人处处透着不同,木架子上摆着整齐的东西,床脚摆着小巧的皮鞋和布鞋,窗户柜子上贴的囍字又大又红。

好一会他回神,蹑手蹑脚的光脚下地,青砖地透着凉,他走到床边,床上的人睡得正熟,一只脚踝从被褥里伸了出来,搭在褥子上,白皙如玉,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陈立根在自己的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香囊大小的小袋子来,小袋子他贴身放了一天,热乎乎的,他解开袋口,还未拿出里面的东西,被窝的里人动了。

水湾村多水,天气相对较凉,桃源村就热多了,睡得没有任何防备的李月秋翻了个身,她睡得脸颊红扑扑,唇珠丰润不点而朱,纤长的手不自觉的扒拉着被子,这一扒拉,被窝里的春色如花开一般露出了大半。

陈立根瞳孔一缩,蹬蹬蹬的后退了两步,差点绊到凳子。

床上的人绸缎般的发丝迤逦的披散在胸前,有几缕萦绕在了娇嫩的脸蛋,她身上穿的是水红色的吊带裙,堪堪只遮挡到胸前,胸前的布料绣着几朵小花藏在其中,圆润白皙的肩头露了出来,贴身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凹凸的曲线,她一扒拉被子,只到小腿的裙摆被蹭得往上卷了卷,蹭上来了一大片,露出一双白玉般的纤细长腿,没骨头似的

玉骨白肉,嫩得像那剥干净的.莲.子.肉.,一览无余。

陈立根挪开眼去不敢再看,他嘴角紧抿,好一会上前笨拙的抬手拨开她脸蛋上的几缕头发,娇嫩的脸颊触上之后跟碰了花瓣似的,触手滑嫩酥软,他小心翼翼的拉过被褥给她盖上,漆黑的眼眸定定的,没往多余的地方瞟。

他把手里的小袋子重新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根红绳,红绳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挂着一个水滴小坠子形状的金疙瘩。

水滴坠子打磨得光滑可爱,陈立根握住睡熟的人一只玉色的脚踝,动作轻柔的把红绳挂了上去,红色金色交相辉映,更显得脚踝像是上等的瓷器。

陈立根嘴角微微勾起,把挂着水滴金坠子的脚踝放进了暖和的被褥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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