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了几秒之后，若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看了看桌面，“咦……我竟然没有点吗？真是粗心大意！刚好，我的麻酱也没有了，我去帮你点。”
“好，谢谢。”
若月端着蘸碟来到小料台，回头看了他一眼，拿了个新碗，打开了一旁的蒸锅。
海底捞的米饭和粥，是免费供应的，他竟然不知道。
怪不得她之前问他要什么蘸料，他也迟疑了，原来，是因为他不知道。
想到这些年他不愿意提的生活，盛着饭，她的双眸忍不住泛起红晕。
过去的他，住别墅，骑摩托车，穿名牌，给李学恺送游戏机，而今，生活竟然把他逼成了这样。
她想不通！
他过去，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雷叔叔不在了，留下的遗产，怎么都该有他的一份，丛歆瑶就算再跟他没有感情，对他再冷漠，他也是她儿子，堂堂“乐宜”集团的继承人，她想不通，她怎么能把自己的儿子，逼成现在的样子！
她过去说，不管不顾是因为要让社会来教他，如果一切都交给社会，那要她这个母亲干什么呢？自小，她不在他身边，没有抚养，没有陪伴，没有教导，没有保护，长大了，因为年少轻狂犯下了错，她任他吃苦，任他留下案底。
好，现在出狱了，他惹上官司，她还是不管不顾，就任他带着那个不实的案底和官司，连个称心的工作都找不到！
为人母，是这么当的？！
不要锦上添花，难道连雪中送炭都没有，还要落井下石吗？！
她盛着饭的手顿了顿，忽然想到雷穆阳那暗淡无光的双眸，那根植在心里的自我怀疑。
他之前在“乐宜”工作，做了企划案，然后惹上了官司，落魄至此……
她知道了。
原来，让他自我怀疑的人，是丛歆瑶。
她对他不管不顾，一定……一定还说什么什么绝情的话，这才让雷穆阳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什么都无用！
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妈妈的冷漠态度更伤人的呢！
愤怒的眼泪忍不住滑落，她抬手抹掉，不行，她不能哭。
她不能难受，不能心疼，不能无助，她要帮他，要帮他找回失去的自我！
拿纸擦了擦眼角，深呼吸了几下，她笑着回到桌旁，“呐，米饭。”
“谢谢。”
雷穆阳接过米饭，低着头吃，若月拿过点菜的ipad要买单，手机还没拿出来，ipad就被雷穆阳抢走了，“我来吧。”
“诶，别……”
话音未落，雷穆阳已经拿出手机扫了码，若月再看，已经是“支付成功”了。
“这是我们正正式式吃的第一顿饭，所以，我来吧。”
若月哑口无言，看着账单心疼不已，这顿饭，700块钱，几乎相当于他住的那栋破旧居民楼大半个月的房租了，她瞥了一眼桌上那些没吃完的菜，后悔不已。
她早就该想到，无论如何落魄，雷穆阳，终究是那个随时都可以依靠，可以放心的雷穆阳啊。
二人离开火锅店，已是午夜时分，若月闷闷不乐，雷穆阳自然知道她在介怀什么，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好啦，搬砖人是不配请你吃饭吗？”
“胡说！”
她白他一眼，“谁是搬砖人？你才不是！”
雷穆阳垂着眼没说话，若月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不把话说明，雷穆阳，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往前迈一步，“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说……这些年的事吗？”
他不在意的笑，“没什么好说的……都过来了。”
若月点头，意料之中，“那将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雷穆阳的脚步顿了顿，将来，是他如今最怕听见的词语了。
见他不说话，若月也不打算再回避，“所以……你现在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怎么了吗？”
“就……你不是说那个李芳芳，精神不太正常，但这个案子我跟电视台签了约，一定要跟，我这不是……有点害怕，她万一忽然不正常了，我一个正常人，那么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也打不过啊，你说是不是……”
若月脸上带着讨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些年她走南闯北的采访，奇奇怪怪的事遇到一堆，从来没有害怕过，为了让雷穆阳相信她害怕，她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得弱小一点。
雷穆阳挑眉，看了看她脚上穿的厚实马丁靴，再想想她救那个孩子矫健的身姿，忍不住笑出声来。
冯若月不仅学会说谎骗他，还学会狡猾的给他下套了，她要是想，那双靴子，狗都能当场踢死！
她现在这个狡黠的样子，真是……
可爱至极啊。
“你别笑啊……我说真的！”
“好，好。”雷穆阳笑着点头，“那你说，要我做什么？”
若月立时双眼就放了光，“可以吗？不影响你工作吗？”
“我的工作结束了……今天。”
若月的笑顿了顿，原来他今天请她吃饭，是因为拿了工资。
她也不苦涩，满心都在憧憬未来，“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采访？！我给你开工……”
她本想说“我给你开工资”，可声音却顿住了，觉得这话会刺伤他。
雷穆阳却毫不在意，点了点头，“好啊，你给我开工资。”
若月高兴得忍不住拉起他的手，在他旁边蹦蹦跳跳，“真的吗？你愿意吗？！”
他忍不住笑起来，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傻瓜。
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悄悄保护你的啊。
此刻的我，除了悄悄的保护你，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若月高兴极了，有些不舍的放开他的手，二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向地铁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