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交通灯传来“滴滴滴”的信号，程岩看了一眼，不得已，又重新走回李慧身边，二人站在路口，各有心事，冷风吹来，微风细雨，刺得人心口疼。
“你刚才……”
“我们可不可以……”
二人同时开口，程岩厉声反对，“不可以，什么都不可以！”
李慧愕然抬头，她问询的目光里带着不知所措，程岩无所适从，细细理清思路，这才开了口，“我们是高中生，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不要想那些不相关的事，高考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决定着我们将来的人生走向……”
“可是，你喜欢若月，不是吗？”
李慧冷静的话语，掀开了程岩的伪装，程岩看着她，越发不知所措了。
“我知道，你喜欢若月，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可是我想，你一定有你的原因，就像……我喜欢你，也有我的原因一样。”
程岩见话已至此，也不想再说什么场面话，他抿着唇点了点头，“……是，我不否认，我确实对若月不一样，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想现在就怎么样，关于我和她，我想的也只是未来而已，我们现在应该恪守我们的本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程岩喋喋不休的说着，条理清晰，义正言辞，李慧却不太听得见，她只听见他说，关于我和若月，我想的也只是未来而已。
既然都已经想了“未来”，那还谈何“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若月一起考大学，谈恋爱，结婚吗？！”
李慧伤心的打断了程岩的话，程岩微微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拒绝的心意，他是个正统的性子，凡事按规矩而行，高中生不能早恋是父母和老师明令禁止的，他就不会早恋，所以他也没有想过要跟若月袒露心意，他只想跟若月在一起学习，在一起考大学，等这一切都被允许的时候，再说出口。
李慧问得咄咄逼人，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没想到那么远，我只是……想跟若月一起考大学，上了大学再……对她表白。”
程岩犹豫了一瞬，觉得这么说会不会太过冷酷，可不说清楚，更是冷酷。
程岩直白得让李慧心颤，“可是……可是若月喜欢的是雷穆阳啊！刚才你不都看见了吗？若月过去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就会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你看看现在的若月就能知道，她究竟有多喜欢雷穆阳！”
李慧一提，在李学恺家露台上和若月对话的情景就在程岩脑海里跳出来，程岩从路中间走回来，就是为了想冷静的拒绝李慧的心意，可此刻李慧一提，程岩心里那些烦闷立时就关不住了。
他抿了抿嘴，口不择言的说出残忍的话，“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就会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是吗？”
他忽然认真，李慧不解，“对……对啊。”
他唇角微微勾起，冷冷的笑，“那么，你呢？”
“我……我怎么了？”
“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是说，你喜欢我，对吗？从我们小学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就已经喜欢我了，对吗？”
他如此认真的问，李慧想到刚才自己不管不顾的表白，也顾不上揣测程岩话里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害羞，垂下了头，“……对。”
“所以，由此可见，你也并没有多喜欢我嘛！”
李慧愕然抬头看他，入眼便是一双冰冷的眼眸，“你……什么意思？”
“呵。”程岩冷笑，“话不都是你说的吗？你明知道我喜欢若月那种成绩好，乖巧的女孩子，可你也没有变成她啊！你看看你自己，从我认识你的那天，你考过倒数第二吗？靠着家里人的关系进了一中，打算混个毕业证就进入社会，进了社会你又能找得到什么体面的工作？再看看刚才，你在做什么？跟那些差生混在一起唱歌，其乐融融，由此可见，你所谓对我的喜欢，根本就不成立啊！”
李慧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平时温柔有礼的他怎么能说出如此难听残忍的话。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可她真的学不懂书本上的知识，她懂得社交，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兴趣，她合群，只是因为她想让他知道，成绩不好的她，并非一无是处！
他怎么能……怎么能用这样的语言来攻击她？！
这些话，她不是没听过，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不一样的意义！
她委屈的热泪盈上了眼眶，“你怎么能……难道成绩好不好，就是对一个人唯一的评判标准吗？！”
“我们是学生，一个学生，不用成绩来判定用什么判定？！用长相吗？！就算是用长相，你也比不上冯若月啊！你哪一点比得过她？她比你高比你瘦，比你白比你美，性格比你好，甚至连声音都比你好听！她还会画画，才艺双全，你会什么？！”
话赶话，赶走了理智，剩下了愤怒，赶走了冷静，剩下了疯狂，李慧从未用自己与若月相比，她觉得人各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可程岩的话，却生生把自己逼到了临界的水平线上。
她咽下心里的疼痛，只剩下偏激的愤恨，恨这个世界单一的评判标准。
她曾用尽全力说服自己，不要被这个单一的辨准所羁绊，不是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标准，她甚至侥幸的想，就算只有那一个评判标准，至少，她也还有附加价值，与人比较，是最没有意义的事。
而今，程岩却冷酷的告诉她，她比不上冯若月，甚至，连她的附加价值，也一文不值。
她垂眸，眼眶里的泪忍不住掉下来，她用力的咬住嘴唇，却感受不到疼痛，“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真的什么都比不上冯若月？”
程岩还陷在若月给予他的疼痛里，尤其是李慧说，若月努力变成了雷穆阳喜欢的样子，他就疼得喘不上气来，他觉得自己回忆里那个安静的同桌，梦里那个女孩，转了个身就消失了。
疼痛让他失去理智，弥漫在他胸间的怒意全数倾泄在面前的李慧身上，他凑近了她，勾唇冷笑，“不是比不上冯若月，是你……”
“根本没有资格跟她比！”
绿灯亮起，程岩再不停顿的转身离开，他走到了路口的那一端，李慧留在这一端，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不敢看程岩离开的身影，她怕她抬头，横在她面前的不是马路，而是那永不可越过的咫尺天涯！